顾知灼没有说话。
姜有郑憋闷得很,莫说是顾大姑娘了换作谁都要恨死。
人群里顿时一片哗然。
“大姑娘。”
老单终于回来了他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了进来,连马都弃了飞快地禀道:“小的打听过了,寿材铺的棺木全都要订做,没有现成的。”
“订做一副需要多久?”
“三天。”
姜有郑劝道:“顾大姑娘不如就先稍待三天。”
顾知灼俯首目着头颅说道:“你再去问问订做一个木盒需要多久加急。”
老单脱口而出:“大姑娘!这、这岂能……”
“爹爹不会在意的去吧。而且……”顾知灼笑得苦涩,“若是棺木要怎么放?”
她刚刚也想到了他们是要赶路疾奔的若是拖着一具棺木一但颠簸起来,爹爹在里头岂不是要东滚西撞……
老单:“……是。”
头颅还是放在大小正好的木盒子里最是妥贴,理智上是这样想的但心里止不住的痛。
这些话离得最近的百姓都听到了。
谁能想到堂堂镇国公居然会连一具棺木都没有。
“顾姑娘!”
老单正要走,一个老妪在儿媳妇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过来她的身后有两个少年拖了一辆板车,板车的上头赫然是一具黑棺。
老妪注视着顾知灼怀中的人头,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堆积在满是褶皱的脸上。
他们一家是这阿乌尔城的普通百姓六年前的那一战,她的三个儿子全都死了。
本来她以为她和儿媳妇们孙儿孙女也逃不过那场劫难他们一家子缩在一起等死可是国公爷比黑白无常来得更快
他们的命全是国公爷给的。
她的孙儿和孙女都长大了她还有了一个小重孙女他们本来连活下来的机会都没有。
她在家中听到邻居说国公爷的闺女来了就赶紧出来看看本想远远的磕个头路过寿材铺的时候听到有人在打听买棺木这口音一听就是京城来的她向老板打听了几句赶忙打发孙子回去把自己置办好的寿材拖过来。
老妪恳切地说道:“顾姑娘若是不嫌弃请用这具棺木吧。”
她口齿不利索还是努力解释道:“这是干净的新做好的。”
黑漆棺木平平常常甚至有些简陋。
时人都有在世时为了自己备好寿材的习惯这是老人家为她自己备。
顾知灼呆住了。
过了一会儿她忍住泣音呢喃道:”多谢。”
她接受了这份好意。
“不不。”老妪连连摆手“国公爷能用上是老婆子的福气是大幸。”
老单他们帮着把棺木从板车上卸了下来顾知灼亲手将头颅放进了棺木中。
但正像她想到的那样棺木太大了小小的头颅根本难以好好安置。
她怔怔地看着只想双手掩面大哭一场。
“顾姑娘放些黄纸吧。”
人群中有人捧来了满满一大盒的黄纸铺在了空荡荡的棺木里。
“我家也有。我去拿。”
“我家还有些纸钱。”
马上要到中元节了不少人家里都备着祭祀的黄纸和纸钱一家一家拿了许许多多过来他们亲手铺满了整个棺木。
头颅安置在其中不再摇动不宁。
顾知灼闭了闭眼睛盖上了棺。
“炔炔。”
顾知灼轻唤一声不需要她多说
他与她一起跪下向老妪和周遭百姓真心实意地磕了一个头。
“不敢不敢当。”
老妪措手不及地把她扶了起来哭道:“老婆子能为国公爷做的也只有这件事了。”
周围是此起彼伏的应和声。
“顾大姑娘。”姜有郑明知自己不该一表明态度但还是忍不住了发自肺腑地说道“所有人都是念着国公爷的整个西疆每一个人都感激国公爷!”
“是国公爷的长枪救了我们。这份恩我们都记着。”
镇国公战死后西疆家家都为他立起了牌位香火供奉。
不要因为刘诺讨厌我们。
“为国公爷送行。”
不知是谁高喊了这么一句。
“国公爷走好!”
紧接着一声一声汇聚在一起有男有女有沙哑的老声也有轻脆的童音。
姜有郑压抑在胸中的酸涩也涌了上来他几乎出于本能地单膝跪倒行了军礼。
“为国公爷送行!”
“为国公爷送行!”
顾知灼任由泪水在眼眶中翻滚没有流下来。
她道:“我们走。”
顾以炔早已泪流满面了他吸了吸鼻子走在了棺木的另一侧。
爹爹战死后他一个人哭了很久很久。
他难受过也怨恨过。
恨为什么要打仗更恨顾家人为什么背负着这么重的责任。
娘告诉他爹爹死前只说了两个字:值得。
娘说她没上过战场让他以后能代她看看到底值不值得。
他慢慢长大所有的怨恨全都埋在了心底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叔伯们都不让他去北疆生怕他有意外二房就绝了嗣。
这趟和大姐姐出来他看到的是死无全尸的大伯父听到的是刘
诺字字句句“镇国公府滥造杀虐,死有余辜,沾血的符箓刺得他痛彻心扉,恨意就像蔓草一样拼命生长,缠绕在他的心上。
然而,就在他的信念快要四分五裂的时候,阿乌尔的百姓们破开了他心中的迷雾。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爹爹会说:值得!
顾以炔低着头,吧嗒,一滴眼泪落在了棺木上。
他吓了一跳,紧张地用衣袖去擦。
“没事。顾知灼启唇道,“顾家人一身煞气,百无禁忌。
对上顾以炔哭花的眼睛,顾知灼接着说道:“杀一万救百万,血流漂橹救的是天下苍生。我们顾家立的功德。
绝非滥造杀业!
功德?顾以炔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哭花了眼,他发现,夕阳落在大伯父的棺木上,金灿灿的。
百姓们自发地让出了一条道,从守备府一直到城门口,满城的百姓都出来了,一同把他们送出了阿乌尔城。
顾知灼扶着棺,她的步伐很重,但每一下又极为有力。
坚定,不带任何迟疑。
直到出了城门,依稀还能够听到城里阵阵压抑的低泣声。
姜有郑足足送到他们三里地,出言告辞。
“姜守备。顾知灼轻言问道,“我听闻附近有凉人出没,姜守备可得到过消息?
“就在往东那一段的山岭附近。姜有郑指了指方向,说道,“大姑娘您放心,你们人多,凉人不敢来犯的。
他忍不住叹声道:“就是附近的村子得遭殃。
刘诺虎假虎威,不许出兵,不许赈济,他提议过让阿乌尔城辖下几个村子的百姓来城里定居,刘诺也不许。
说什么凉人也是活不下去了才会到大启境内的讨口饭吃,要是那些百姓们良善些,肯把粮食分一点出来给他们,又岂会被杀。一通之乎者也,引经据典的话说下来,姜守备差点想掐死他。
没办法,姜有郑只能悄悄调动百来人,查探凉人的动向,尽可能护着辖下百姓。
凉人每回来最多也就三五百人,但凡附近有守军巡逻的,他们都不会硬碰,反正西疆疆域大,大可以去别的村子抢。
对此,姜有郑也无能为力。
他不可能彻底抛下仕途,和刘诺撕破脸。
“多谢。
顾知灼拱手谢过。
棺木被绑在了平板车,老单赶着车,顾知灼和顾以炔策马分别跟在车的两侧,以防倾倒。
“大姑娘。
齐拂策马从后面过来,落后她一个马首,说道:“末将可潜入阿乌尔城,杀了那个刘诺!
这口气别说是大姑娘了,连他也咽不下去。
顾知灼摇了摇头。
齐拂急道:“大姑娘,末将
愿承担一切后果。”
“齐校尉听令。”顾知灼头也没回地说道,“你带些人往东,查探清楚那伙子凉人的动向。”
齐拂不明原由。
大姑娘是怕他们回程会遇到凉人?
还是为了西疆的这些百姓,打算剿了这伙凉人再走?
也罢,反正也不是杀不了。
“末将定当让他们有去无回。”
“不。”顾知灼凤眼凌厉,她摸了摸玉狮子的鬃毛,“你放出消息,明日会有只肥羊去上虚观,很肥很肥。”
她说着向后勾了勾手指。
齐拂的身体略略前倾,听罢后不禁敛容,低声道:“是,末将定会办妥。”
“等姜守备走了你再去。”
齐拂朝后看了一眼,姜有郑还站在原地。
他一直等到他们消失在视野的尽头,带着人策马返回了阿乌尔城。
百姓们都已散去。
如今这一城只剩下两三万人,青壮年更少。
西疆至少还需要十年才能缓过来,偏偏凉人还总是来抢掠,城里还好,他担心的还是附近的村子。
“姜守备。”
刚踏进守备府,刘诺身边的师爷就等着了,态度和刘诺一样的高高在上:“姜守备,刘大人让您回来后就去见他。”
姜有郑忍了他三年。
刘诺在阿乌尔城作威作福,军政民生全都要指手划脚不算,连他的护卫家仆也个个耀武扬威,跟个土皇帝似的。
从前先帝尚在时,从无在边关安插监军之举。
西疆大捷,军功的硕果全让晋王摘去不说,上头还派了狗屁监军过来,什么都不懂还非要瞎叭叭,为了仕途他只能忍,忍……
忍个鬼!
“滚。他从五品,本守备是正五品,他叫我去我就去?!”
“皇上是叫他来任监军的,阿乌尔如今没有战事发生,不需要他监。”
姜有郑甩袖走了。
姜有郑还是头一回这么不客气,师爷被甩了脸子,急匆匆地就去回禀刘诺。
刘诺的脖子上缠了一层又一层的纱布,布得厚厚的。
他整个人就跟马上要断气一样,歪在榻上,哎呦哎呦地叫唤。
见师爷没把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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