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这是……
晴眉也被惊了一跳,瞠目结舌。
哪怕她不懂这符箓是什么意思,但是,这样一张混杂着黑血的符箓被暗暗贴在放着人头的木盒上,光是看着就无端端的生起一股寒意。
毫无疑问,这符箓绝对是出于恶意的。
顾知灼一动不动,一直支撑着她的信念,有如崩塌的城墙,破碎倒塌。
“顾大姑娘,我什么也不知道。
姜有郑在惊骇中抬起了眼,连忙辩解道,“送来的时候只有木盒,我没有随意移棺,就为国公爷布置了灵堂供奉起来。真不知道怎么会……
“凉人简直可恶至极。
姜有郑以为是凉人刚刚归还的,他紧咬后槽牙,恨不能啖其血肉。
“国公爷!
老单满腔悲痛,泪水不停地顺着仅剩的一只眼睛往下流,他扑通跪倒,把头埋在双手之间,凄厉地放声大喊。
国公爷为了大启,征战到死,为什么死后还要这样对他!
为什么!
顾知灼没有哭,她抱着头颅,面无表情地把这张符箓撕了下来,死死地捏在掌心里。
“姜守备。她问道,“我父亲的遗骨是何人送来的?
她声音冷若冰霜,姜守备有一答一道:“是晋王世子,晋王世子亲自送来的。
“晋王世子……
顾知灼咀嚼着这个名字。
公子说,当年晋王代君与凉国议和,凉国在归回还了父亲的遗骨后,晋王将遗骨送到了一间道观。
晋王在先帝时只是郡王,父亲战死后,晋王奉命来了西疆,此后,因着和凉国和谈有功结束了西疆战事,被封为了亲王。
晋王世子也是在三年前到了西疆,驻守至今。
顾知灼颔首,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我们走!
连那个木盒她都没有要,把头颅抱在怀里,转身朝外走去。
没走几步,她平地一个踉跄差点跌倒,顾以炔赶忙扶住了她。
“大姐姐,我来……你把大伯父给我,我来抱着。
“顾大姑娘。姜有郑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来,劝道,“你在府衙稍住一晚,我立刻让人去准备棺木。
他的心里实在难受。
三年前他苦守巴勒亥城整整一个月,断粮缺水,兵士们死伤了近八成,他已经做好了殉城的准备,镇国公带兵赶了过来,如神邸降临一样,一杆长枪三进三杀,冲垮了包围着他们的凉人。
他永远记得那一天。
谁能想到,国公爷死后,不仅保不住全尸,还要遭受这样的诅咒。
“顾大姑娘!
“不用。
顾知灼往外头走去,其他人亦步
亦趋地紧随其后。
“顾大姑娘天色已经暗了你们现在走也来不及赶到下座城。”姜有郑拼命劝道“不如先休息一晚上。”
顾知灼头也没回还是那两个字:“不用。”
哎国公爷的闺女怎就这么犟呢!
顾知灼牵上马
夕阳的余晖映照着天空天色还明亮的很顾知灼平静地吩咐道:“老单你去打听一下城里的寿材铺子在哪里买一具棺木来。”
老单抹了把泪领命走了。
姜有郑轻轻一叹。
他也不是蠢人有什么看不明白的顾知灼不信任他。
所以一刻也不愿意待在守备府甚至宁愿自己出去打听棺材铺也不应下自己的提议。
也是换作是他面对这样的情况也不会轻信任何陌生人的。
姜有郑什么也不说了沉默地跟在后头。
守备府门前的大街上有百姓探头张望有个妇人走过来几步刚要出声刘诺恰从里头出来不满地喝斥道:“站住谁让你们就这么走了。”
刘诺在正堂等了半天都不见他们过来一问方知他们居然走了。
连一声招呼都不打简直目中无人。
顾知灼扭头朝他看过去她的怀中还抱着一颗头颅黑漆漆的双瞳注视着他刘诺顿觉四下阴风阵阵毛骨悚然。
这还是大白天就算有厉鬼也不敢出来。刘诺安慰了自己几句心里不屑道:镇国公府到底是个什么人家!教养出来的闺女竟是这副德性。
“顾大姑娘。”刘诺抖着声音责备道“你竟敢对父如此简直不孝至极!”
有哪家正常人家的姑娘怀里抱着个人头的到处走的。此等行为当浸猪笼。
难怪牙尖嘴利爱逞口舌之快果然是少了教养。
“顾大姑娘是吧。”刘诺下巴一抬高高在上地说道“本官劝你一句身为女子应当贤良淑德方可宜家宜室。你这样的当心嫁不出去。”
说罢刘诺左右看了看问了一句:“木盒呢?”
他又道:“姜守备顾大姑娘不懂事你怎能也任由她乱来?来人去把木盒拿过来。”
顾知灼平静地问道:“听说刘大人是晋王门人?”
刘诺倨傲道:“正是。”
他三年前就投在了晋王门下因着晋王作保他被派到了这里任从五品监军只需待满三年他就会被调回京城至少也能迈进四品。
与他同科的都不知道还在哪个乡下地方窝着呢。
木盒是晋王世子亲自送来的世子爷特意暗中交代过让镇国公府连着木盒一起带走。
头颅就放在木盒里
不连着木盒带,拿不成还手拿吗?所以,顾知灼他们去后头时刘诺并未在意,谁想、谁想,还真是手拿!
“刘大人认得这个吗?
顾知灼摊开了手,她掌心中的正是那张染血的符纸,黑红色的血迹和朱砂混杂在了一起,让人毛骨悚然。
晋王世子把木盒子带来的时候,姜守备正在巡城,就刘诺陪着。当时,打开那个布包的时候,木盒上头密密麻麻的贴了十几张符,后来全揭了。
没想到竟然还有一张?!
这东西瞧着阴森森的。刘诺挪开目光,掸了掸官服的袍角:“自然知道。
他故意不给顾知灼好脸色:“镇国公顾韬韬杀戮太重,符纸是为了给他去去煞气,免得上天见罚,难入轮回。
黑色长鞭如蛇而动,啪!鞭稍卷在刘诺的手臂上,他恼极一抬眼,鞭子是漆黑的,手柄上镶满了红宝石,反射着阳光,刺得他眼睛生生地痛。
第一个念头是:这条鞭子得多少银子啊。
他咽了咽口水:“奢靡!
他试图甩开缠在手上的鞭子,口中说道:“武将就是这样,为了一己富贵,惯爱打打杀杀。
顾知灼原本是想着先寻一具棺木,将爹爹安顿好了再说别的。
她如今怀抱着头颅,会让爹爹死而难安。
可是,这个人让她实在忍无可忍。
“刘大人,你说什么?顾知灼的眼底深处刺骨冰冷。
刘诺扯不开鞭子,气道:“本官哪有说错。
他两榜出生,天子门生,最是看不上这些武刀弄枪的莽夫。
“世人皆知,穷文富武,这一打仗,单是空饷就能吃得盆满钵满,连你这小丫头用的鞭子都能镶这么大一圈宝石。
而他们呢,苦读圣贤书,数十年寒窗,也就勉强图个温饱。
都贪了这么多了,来了他的地盘也不知孝敬自己一二,一点规矩都不懂。
他越想越气:“凡事若能以和为贵,又岂会战乱不断,黎民百姓死伤无数,这难道不是这些匹夫逞一时之勇,为了敛财而至江山百姓于不顾,乱造杀戮而致。
这些话连姜有郑都没脸听。
也就是皇帝太惯着,日子太好过了,才会说出这种“何不食肉糜的话来。
齐拂满脸愤恨,他忍不住去看顾知灼,都被人骂到头上,顾大姑娘不会连还嘴都不敢吧?!
“古人有云,亲仁善邻,国之宝也。(注)刘诺高抬下巴,大义凛然道,“镇国公四面出兵,到处征战,什么为国为民,也就说得好的。要本官说,为的不过是爵位,是金银富贵,为此却让江山血流漂橹,此过万死难赎。
他一振衣袖,说得理所当然:“这
些罪孽不消必是要永堕地狱的……啊啊啊!”
最后这句话还没有说话刘诺被缠在手上的鞭子猛地扯了一个踉跄跌跌撞撞地撞向顾知灼。
顾知灼一脚踹中他的小腹。
刘诺根本来不及躲飞似地摔了出去尾椎骨撞在地上痛得发麻。
齐拂:!他收回刚刚的话。
顾知灼跨步上前踩在刘诺的胸口腰间弯刀出鞘抵上了他的脖子。
顾知灼用掺人的声音说道:“我顾家用世代子孙的血肉守卫大启江山原来是为了荣华富贵。好很好。”
“大人!”
刘诺的护卫们纷纷拔刀一涌而上
黑色劲装的重九抖了一个剑花面无表情地站在了她的身侧。
顾以炔手持长弓几支羽箭已经搭在了弦上护在了顾知灼的另一侧。他的眼中是刺骨的恨意。
顾知灼连眼皮都没抬她把腰刀往下压了一寸刘诺的脖颈上赫然出现了一些血线鲜血顺着腰刀的血槽往下流淌浸湿了他的脖子。
“来人!来人杀人啦!”
刘诺吓得面如土色胯下全湿了一股子浓重腥臭味弥漫了开来。
姜有郑摸了摸鼻子心里暗道:痛快!不愧是国公爷的闺女真真是杀伐果断。
顾知灼眼中杀意四射刘诺脖子上的血越流越多姜有郑不得不赶紧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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