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诺心惊肉跳,眼底浮起明显的慌乱。
他扯了扯嘴角,讨好地笑了笑,说道:“你们是凉人吧。本官姓刘,来自阿乌尔城。”
为首的西凉人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轻蔑地俯视他。
两国边境从来骚乱不歇,这么多年了,对大启的官话哪怕不会说,他也还是能够听懂一二。
不过,刘诺就听不懂西凉话了,见他们几个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小心翼翼地道:“本官可否借路一过。”
他在马车里做了个长揖,满脸堆笑。
“是官!”
“哈哈哈,果然是只肥羊。”
“要不要抓回去,和大启换点金银美人?在边关待久了来来去去全都是些粗糙的妇人。啧,也就前头那个村子里有几个长得还成的,就是不够细皮嫩肉,少了些滋味。不是都说大启的美人肤若凝脂,咱们就拿这个官老爷来换换如何。”
刘诺依然没听懂,见他们脸上有笑,以为是对他的善意的回应。
他心中大定,接着说道:“大启与大凉乃世代邦交,向来和睦,大家都是一家兄弟,若是日后有什么需要,大可以来找本官。
他拍着胸脯道:“本官绝非那等子野蛮武夫,向来是亲近大凉的。”
领头的大胡子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瞥向他,一时间有点怀疑自己的大启官话有没有学错。
“傻子吧?”
大胡子指着刘诺,回头嚷嚷着,轰笑成了一团。
刘诺听不懂,继续侃侃而谈:“大凉兄弟,据本官所知,前头不远往西有一个小村子甚是富庶,兄弟们若是饥饿,本官可带你们去借些粮。正所谓,‘礼为用,和为贵’……’”
凉人听得懂大启官话,但听不懂那些乱七八糟的之乎者也。
大胡子从鼻尖发出了一个冷笑的嗤声,漫不经心地说道:“算了,杀了吧,是个傻的。”
“傻成这样,大启不会花金银来赎的。”
“养着还白白浪费粮食。”
还说什么带他们去村子里借粮,要么他是傻的,要么他把他们当傻的。
大启人最是狡猾,大胡子懒得用脑子,一挥手:“上。”
刘诺正想再感叹几句都怪边关百姓不够良善,害得他们只能落草为寇云云,双目猛地瞪直了,骤然收缩的瞳孔倒映着对面策马拔刀冲过来的西凉人。
护卫们也纷纷拔出了武器。
刘诺的眼前一片刀光血影,一个挡在马车前的护卫被凉人一刀捅进了胸口,温热的血液溅洒在刘诺的脸上,他彻底不好了。
他大叫道:“快、快上啊!”
护卫们一轰而散,四下溃逃,凉人嘻嘻哈哈着,一刀一个。
鲜血溅满了大地。
刘诺吓得两股战战。
他的这些护卫都是从京城带来的,全是晋王给的。
他以为他们威武不凡,平日里偶尔抢了几个闺女小媳妇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竟然全都是草包。
“本、本官是阿乌尔城的监军,从五品,本官愿和大凉永结同好……”
他语无伦次地念叨着,嘴角扯着一抹友好的笑,笑得比哭还难看。
大胡子拿起腰边挂着酒袋子,连喝了好几口,抬袖一抹嘴,把他从马车里头拖出来,丢在地上。
酒袋子空了,他倒过来甩了几下,零星的酒液全都溅到了刘诺的脸上,刘诺吓得连擦都不敢擦。
大胡子不快地轻啧一声,把酒袋子一扔,就像是在逗弄猎物一样,故意拿沾血的刀尖往他身上擦。
一下又一下。
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刘诺差点撅了过去,眼泪鼻涕糊作了一团。
“不要,不要杀我。”
最后一个护卫死在他们的刀下,死亡的恐惧笼在他的身上,他双手撑地不住地往后退,后背撞上了马车。
“本官,本官有银子。”
刘诺战战兢兢地去解开荷包,双手递了过去,他是出来求长风真人解解那张符的,带了不少银子出来。
大胡子一把抢过,拿在手上掂了掂,满意地笑道:“真是只肥美的羊。”
他们屠了三个村子,加起来都不及这只肥羊壮。
“等下我们买酒去!”
“咦,老大,他好像还藏了什么。”
大胡子刀尖一歪,划开了刘诺的衣襟,尖锐的刀锋轻易割伤了他的皮肤,一块质地上好的玉佩掉了下来,大胡子抬手一扯。
“竟然还敢偷藏。”
大胡子手腕一扭,一刀子捅穿了他的肩膀。
疼痛和恐惧达到了最顶锋,他狼狈地调整姿势跪好,带着哭腔反复求饶。
“不要杀我,不要……”
恰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劫后余生的喜悦疯狂地涌了上来。
就在距离他只有几百米的一个小山丘上,那位出身镇国公府的顾大姑娘正牵着马看向这边,她的身后还带了数百人。
有救了。
“救我!!”
他大声叫喊着。
他向着他们拼命招手。
镇国公府是大启将门,现在凉人在大启境内猖獗,还要杀他。他们就理该来保护他!
他们会救他的。
他们会杀了这伙子凉人的!
西凉的大胡子也循着看了过去,眉头皱了皱,尽管不知道是谁,但那边显然人多势众。
再看这位大启官老爷的样子,指不定真会过来多管闲事。
他们来大启,从来不和大启军硬碰硬,所以每每都能毫发无伤的回去。
啧。
“本来还想玩一会儿呢。
“杀了。我们走!
大胡子手起刀落。
刘诺就看到一把刀向自己挥砍了过来,刀锋上倒映着他惊恐的面容。
刘诺的眼睛瞪到极致。
“救我啊!!
为什么不救他!
身为武将,他们就应该以命杀敌,马革裹尸的!
为什么不杀了这些凉人。为什么不救他!
“救……
“顾……
瞳孔中映出一道血线,意识彻底涣散。
直到最后,他的视线还停留在不远处的那个小土坡上。
顾知灼坐在玉狮子的马背上,面上无悲无喜,目光如炬。
千机营校尉齐拂目视着她背影,眸中满是钦佩。
大姑娘让他找到这伙子凉人,不着痕迹的给他们透了消息,让他们知道这里会有肥羊经过。这差事确实不难,凉人无酒不欢,只需要在他们乔装去城里买酒的时候,装作普通百姓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说些话,自然就挑唆到了。
没想到。
刘诺竟真的来了。
“大姑娘,你怎知……
大姑娘难得有未卜先知之能?
“是那张符纸。
“符纸下肚,他但凡遇到丁点小事都会想到是不是因为符纸在害他。
“他心虚,他想保命,就会去上虚观。
这条道是从阿乌尔城去上虚观的必经之路。
齐拂赞叹不已。
都说顾三爷神机妙算,在战场上事事都能料敌先机。顾大姑娘如今这一手也丝毫不逊于此。
唯有晴眉不露异色,她都习惯了!
“大姐姐,那张符纸,真有这么歹毒?
顾知灼手腕一转,指尖夹着的赫然是从木盒里揭下的符纸。至于她让刘诺吞下的,不过是她平日随手画了练笔的而已。
“等回京后,找个人问问便知。
顾知灼擅长的是医术和罗盘,对符箓一道,她懂也会,但仅精于一些最常用的,比如平安符,静心符之类的。
这样的符箓,她从前未曾见过。
她能感觉到上头有浓重的恶意,隔着木箱的时候,她就发现了。
她也能猜到大致的用处,至于其他的,她暂时不得而知。
顾知灼遥视下头,大胡子踹了一脚刘诺的无首尸身后,翻身上马,疾奔而去。
其他人一人手上掂着个钱袋子,也说笑着紧随其后。
刘诺的那颗头颅依然瞪大着眼睛,直勾勾地盯向他们。
他看不起武将,诋毁他们的荣耀,践踏他们的流血牺牲,最后,竟还想要他们
武将来救命?想得美!
想到他临死前一脸错愕和死不瞑目,齐拂顿觉无比痛快。
瞧瞧,这就是他认为的能用圣人之道教化的的西凉人,他那张熟读四书五经的嘴,怎么就没让蛮夷饶了他的命呢?
顾知灼摸着玉狮子的马头,似是在自言自语,也似是在跟他说。
她道:“在边关擅杀朝廷命官,罪同谋逆。
“我们不能动。
齐拂说悄悄去宰了刘诺,那也是在犯蠢。
除非镇国公府立刻就扯了反旗,否则这就是亲手把把柄往皇帝的手上递。
“我们不能杀,西凉人可以。
既然有西凉人就在附近,岂有不利用一番的道理。
而且,姜有郑说他不会让刘诺上折子告状,可是,这么重要的事顾知灼岂能寄托在别人身上?
活人可以告状。
死人是告不了状的。
顾知灼的唇间溢出一声极淡的笑:“懂吗?
她的耀眼带着一种与身俱来的威仪,让不禁兴起臣服之心,这一刻,齐拂恍惚间,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信仰。
“大姑娘,要不要追?他举起手,做了一个挥刀砍下的动作。
“不用。
顾知灼抬了抬手道:“擅自在边关动兵,同样视同谋逆。
“齐校尉,让人先盯着这伙凉人,你去一趟阿乌尔城,和姜守备透个话。
“末将领命!
齐拂毫不犹豫地拱手应命,带了几个人策马而去。
齐拂没有直接去阿乌尔城,而是继续扮成普通百姓的样子,找了游商问路,再“不经意的说起了自己在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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