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长风渡口,安平客栈。
宋逸在此处歇脚,明日一早,便会从渡口登船,走水路去祁州。
三楼天字号客房内,水汽氤氲。
小二将最后一桶热水倒入浴池,“客官,热水好了,您慢用。”
宋逸衣衫半敞,斜倚在内阶上,漫不经心将食指伸入水中,“如何?”
即墨沉吟片刻,垂首道:“厉王殿下已经出手了,只怕不出几日,我们的行迹便会败露。”
“不出几日?”
一个白色物什迎面砸在了即墨额上,洁白的额头顿时溢出鲜血,顺着下颌滑入衣领。
偏头看去,是一块羊脂质地的镂雕衔花玉佩。
“那她是如何知道本世子的踪迹的,嗯?”
他话音上挑,带着不经意的懒散。
即墨脊背发寒。
跟随宋逸多年,心里自然清楚,自家主子向来心思深沉,喜怒难测。
此时他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怕是已经有了怒意。
“温二小姐她,”即墨攥紧了拳头,心里踌躇不决。
当他得到消息,山道有一女子,滞留不前时,便暗中派人调查。
此人竟是温尚书之女,自城南乱葬岗而来。在山间逡巡了几日,之后又换了身打扮,继续辗转,好似在寻找什么。
最后在那条山道上徘徊了大半日。
路过车辆不算少数,偏生拦下了自家主子。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晚没有截到人,她却自己找上门来了。
一连徒步四五日不睡不食,寻常男子都遭受不住,她一个京城里娇养的千金小姐,依旧生龙活虎,不见丝毫倦怠,着实令人生疑。
莫非……
他凝眉看向宋逸。
宋逸睨了他一眼,“你倒是能耐,在本世子身边那么多年,丝毫不见长进。”
“属下愚钝,那女子言行举止,确实不像权贵之女的作派。”即墨眉头紧皱,心里却暗暗舒了口气。
“贤良端庄,知书达礼,那是在外人看来。”
宋逸阴阳怪气道:“她自小娇惯坏了,一身反骨,极会作妖。”
“至于她为何要跟着本世子,”
他褪下衣衫,露出精壮有力的后背,“那得问她自己了。”
不知怎的,想起了白日里马车上的情景。
宋逸阖目靠在池边,神情莫名有些烦躁:“把她提上来,洗干净了带上路。”
月光倾泄,繁星点点。
温茶靠在马厩的稻草上,兴致缺缺的掰扯着手里的狗尾巴草,脑子里却是天人交战。
这天都黑了,按理说该来人了呀?
莫非是把我忘了,亦或是存心拿我寻乐?
难不成我猜错了?他不杀我,仅仅是因为他不屑于杀我,毕竟一平民草芥,就算知道了什么又能耐他如何?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可眼下,左右护院打手凶神恶煞,店小二又是个狗眼看人低的,她连客栈堂门都进不去。
没钱寸步难行啊!
温茶从袖子里摸出那把匕首,借着月光反复打量。
鎏金锦纹的刀鞘,镶有玉石玛瑙,翠羽点缀,象牙材质的护手雕刻精细,华美异常。
价格定当不菲,本来打算留着防身用,如今情形,只能用来当银子使了。
远处飞来一只白羽鸟,扑棱着翅膀在低空盘旋,不久停在了栅栏上,歪着脑袋看着窝在稻草堆里的温茶。
她掸去落在身上的狗尾草籽,收起匕首,将鸟儿抱在了怀里。
是阿娘放飞的信鸟,放在簪中的信不翼而飞了,得赶快向爹娘报个平安才是。
她环顾四周,穿过游廊,奔向后院。
一楼多为厨房,杂物间、储藏室等,她绕开杂役伙计,摸黑上了二楼东厢。
一路走过,房内灯火通明,最后在尽头的拐角处,寻了个未点烛火的屋子,推门而入。
屋内墨香与花香交叠,她点了盏油灯,用袖子半遮住焰光。
踱入侧间,一张案牍和满书架的书册典籍映入眼帘。
迅速落座提笔,一气呵成。
她吹干纸上的字迹,取下正站肩上啄羽的鸟儿。
有细碎步声传来,刚欲侧耳辨听,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她急忙吹灭油灯,隐入黑暗。
两人一前一后步入室内,不消会儿,屋内亮如白昼。
有人指尖状若无意的叩击着桌面。
一男子低声道:“大人放心,小人已将人安排妥当,船也做了手脚,必定万无一失。”
座中人不予理会。
男子又小心翼翼道:“不知这‘天字一号’何许人也,需要主上如此大费周章?”
坐着的那人斜睇了他一眼。
男子冷汗淋漓,屈膝拱手道:“小人该死,是小人多嘴了。”
他忽的站起身,犀利的眼眸环视四周,冷漠开口:“为何不锁门?”声音嘶哑而略尖细,仿佛被人踩住了脖子一般,听起来有些扭曲。
只见站着的男子一愣,随即道:“小人屋处偏僻角落,平时不会有人经过。”
“是吗?”他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一边说,一边缓步走向侧间。
“且……且小人从不许旁人入内,今天事出紧急,又是片刻外出,故小人未落锁。”被眼前男人架势所慑,他底气也越显不足,说话的语气渐渐发抖,最后没了声。
高大的身影落在书案旁,一只细毫摆在笔搁上,旁边有个煤油灯盏。
他伸出指尖探入盏内,偏头看向男子,眼神凌厉。
男子大惊,立马去扣书架内的暗格。
屋外鸟声清啼,扑棱展翅。
他移至花窗前,窗外是一颗细叶槐树,正值花期,芳香馥郁。
窗边左侧往上有一悬廊,通向客栈二楼。
一娇小身影消失在悬廊尽头。
他踏上花窗,纵身向前追去。
身后有人袭来,温茶暗声叫糟,顾不得屋里是否有人,一把推开最近的房门,反手阖上。
动作极快且轻。
温茶靠在门上,无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屋内地面铺设圆形织花地毯,一双金线勾勒繁复花纹的锦靴踩于其上,极其眼熟。
视线上移,是一片霜色云纹绛纱袍衣摆。
门被人从外踹开,温茶吃不住力,身体前倾,扑倒在了地上,两手抱住那双鞋。
视线再往上移,对上了宋逸那张令人头皮发麻的脸。
宋逸脸色不太好,冷着张脸居高临下的看向她,如看死人一般。
然后轻抬下巴,与门下男子厉目对视。
门外是漆黑无尽的夜色,那人立在门下,活像从地狱爬出来的恶煞。
屋外蛙蝉争鸣,屋内暗流涌动。
那人盯着宋逸,抽出了腰间的刀刃:“这乞儿如此冒犯公子,让在下替公子解决了如何!”
看似在商量,实则丝毫不留余地。
宋逸轻声笑了起来:“如此甚好。”
那人视线落在她脊背上,温茶似有感知,脸色顿时煞白,惊恐万分的转身。
刀劈开夏夜的暑热,带着摄人的寒光,刺的她扭头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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