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深处,不见天日,只有甬道两侧壁上幽暗的油灯,投下摇曳昏黄的光晕,将污秽的墙壁和沉重的栅栏影子拉得狰狞扭曲,空气里弥漫着经年不散的霉味和血腥气,以及绝望的腐朽气息。
林澜跟在一位沉默寡言,眼神锐利的刑部老吏身后,穿过一道又一道沉重的铁门。
她穿着深灰色的粗布袍子,脸上蒙着特制的加厚面巾,只露出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睛,手中提着一个不起眼的藤箱,里面装着处理好的牛痘痘浆、消毒器具、以及记录所用的纸笔。
周阁老的安排无声而高效,这位老吏姓秦,是周阁老多年心腹,口风极严。
他并未多问一句,只按吩咐将林澜带入天牢最深处,最为独立僻静的一排死囚牢房。
这里关押的,皆是秋后待决的重犯,且多是身强体壮无其他明显恶疾的青壮年——这是林澜提出的要求。
牢门打开,里面是一个约五尺见方的狭小空间,只有一堆发霉的稻草。
一个衣衫褴褛,手脚戴着沉重镣铐的汉子靠在墙角,听到动静抬起头,眼中是一片麻木的死寂,只在看到林澜这个陌生面孔时,闪过一丝极淡的疑惑。
秦吏退到牢门外,低声道:“林大夫,就是此人,江洋大盗,身上背了十七条人命,罪证确凿,还有三个在隔壁,您请自便,一个时辰后,我来接您。”
说罢,便如同石像般守在门外,阻隔了外界一切窥探。
林澜看着那死囚,对方也漠然地看着她。
没有哀求,没有愤怒,只有等死的平静。
她心中那点因利用死囚而产生的伦理不适,在这种极致的冷漠面前,反而沉淀下去,化为一种冰冷的专注。
她放下藤箱,取出器具,声音平静无波:“伸手。”
死囚顿了顿,依言伸出布满污垢和老茧,却依旧粗壮的手臂。
净手,消毒,取浆,划痕,点种。
整个过程,林澜的动作稳定、精准、迅速,如同在完成一件精密的器具操作,那死囚只是微微蹙了下眉,似乎对那点刺痛毫不在意,目光空洞地望着头顶渗水的石壁。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四名精心筛选的死囚,在不到半个时辰内,全部完成了接种。
林澜仔细为他们包扎好创口,又留下了些最基础的,用于处理轻微发热和创口不适的药物,并告知秦吏,需每日定时送来充足的食物和清水。
“我会每日来查看一次。”
林澜对秦吏交代,“记录他们的体温、创口变化、以及任何不适,牢房需保持现有通风,但杜绝外人接触,若有人出现高热不退,或创口严重溃烂等异常,立刻通知我。”
秦吏一一记下,并不多言。
接下来的日子,林澜的生活被切割成了两部分。
白日她依旧按时前往太医院点卯,处理日常公务,尤其是冬春之交可能出现的疫情预防事宜,一切如常,仿佛那夜的密谈和天牢的试验从未发生。
然而,她眉宇间挥之不去的淡淡倦色和偶尔的出神,却让太医院一些敏锐的同僚隐隐侧目。
傍晚散衙后,她则会悄然前往天牢,在秦吏的掩护下,为四名死囚诊察记录。
最初的二十四小时,死囚们几乎没有任何明显反应,这让林澜的心一度悬起——是痘浆活性不足?还是个体免疫差异?直到第三日,四人的接种处开始陆续出现轻微的红肿和痒痛,体温也略有升高,但最高未超过三十八度。
林澜稍稍松了口气。
反应出现了,且程度似乎比孙益还要轻微一些,她仔细记录着每一个细节:甲号囚犯,体温三十七度八,创口红肿直径约一寸,中心有粟粒大小丘疹;乙号囚犯,体温三十七度五,红肿较轻……她像最耐心的观察者,记录着这场人体与病毒之间无声的初次交锋。
与此同时,孙益那边已基本康复,接种处结痂牢固,即将脱落,身体也恢复了往日的硬朗,甚至精神头更胜从前,直呼去除了些陈年痼疾似的。
他开始着手整理自己接种期间的详细记录,并与林澜交流探讨,为天牢试验提供比对和参考。
然而,就在林澜奔波于太医院与天牢之间,小心翼翼维持着平衡时,黛玉那边,担忧已累积到了爆发的边缘。
兄长已经整整六日没有回府了!尽管每日都有林忠或林晓峰带回口信,说大爷在太医院值宿,或是有紧急疫情需处理,但黛玉如何能信?
往日兄长往日再忙,也总会抽空回府看看她,绝不会连续多日不归!更何况她悄悄打听过,太医院近日并无需要院使日夜值守的紧急疫情。
一种可怕的猜想在她心中疯狂滋长:兄长定是去做那件极其危险的事了!而且可能遇到了麻烦,甚至她不敢再想下去。
焦虑、恐惧、无助,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
她食不下咽,寝不安枕,原本就纤细的身形更是消瘦了一圈,那双清澈的眸子下,也染上了青黑的阴影。
这一日,她终于再也忍耐不住。
趁着林忠外出办事,她只带了雪雁和紫鹃,让林府的车夫驾车,径直前往孙府,她记得,兄长那夜独自外出,去的便是孙府方向,或许孙院使知道些什么。
孙府门房见是一位年轻小姐来访,自称林院使之妹,不敢怠慢,连忙进去通报。
孙益正在书房整理医案,闻报也是一愣。
林澜这几日的行踪,他大致清楚,知道她在天牢进行关键试验,绝不能受打扰,更不能让黛玉知晓,徒增担忧,他略一沉吟,对老仆道:“请林姑娘到花厅稍候,就说老夫更衣便来。”
花厅内,黛玉坐立不安,手指紧紧绞着帕子,雪雁和紫鹃在一旁低声劝慰,却也无济于事。
片刻,孙益缓步走了进来,他穿着家常的酱色绸袄,精神矍铄,完全看不出大病初愈的模样,黛玉连忙起身见礼:“晚辈黛玉,冒昧打扰孙院使,还望见谅。”
“林小姐不必多礼,请坐。”
孙益示意她坐下,目光温和地打量着她,“老夫观你神色忧虑,可是为了令兄之事?”
黛玉见他主动提起,眼眶立刻红了,强忍着哽咽道:“孙院使明鉴,家兄已多日未归,只说公务繁忙,可晚辈心中实在难安,家兄行事,向来讲究,从未如此,晚辈斗胆前来,只想问孙院使一句,可知家兄近日究竟在忙何事?他可还安好?”
说到最后,声音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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