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日,对林澜而言,是分秒如年身心俱疲的煎熬。
她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孙益榻前,每隔半个时辰便记录一次体温脉象,观察接种处变化。
孙益的体温在接种后第二日达到了峰值,约三十八度五,伴有轻微的头痛和乏力,但他神志始终清醒,食欲虽减,却也能进些流食。
最让她揪心的是接种处的反应——那个米粒大小的水疱逐渐增大,变得浑浊,形成了典型的脓疱,周围红肿明显,孙益也感到了持续的胀痛。
每一次观察记录,每一次诊脉,林澜的心都悬在嗓子眼。
她不断回忆着前世关于牛痘接种的有限知识,对比着孙益的症状,心中反复推演着各种可能,不断问自己这是正常的免疫反应过程吗?脓疱的形成是否意味着感染?孙益年迈的免疫系统能否承受这样的刺激?万一……万一引发严重的继发感染或败血症……
冷汗常常在不自觉间浸湿她的内衫,她强迫自己进食,又休息片刻,却总是刚闭上眼,就被各种可怕的设想惊醒。
她不敢深想庄子那边的情况,只能将所有希望寄托在贾琏和林晓峰身上,将所有精力倾注在眼前这位以生命为赌注的老人身上。
幸而,孙益的身体表现出了顽强的生命力,第三日午后,他的体温开始缓慢下降,精神也好了许多,接种处的脓疱没有进一步恶化,边缘开始有干燥结痂的迹象,疼痛感也有所减轻。
“看来,老夫这把老骨头,还挺经折腾。”
孙益靠在枕上,声音虽还有些虚弱,眼神却恢复了往日的清亮,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满足感,“林澜,记录如何?老夫这反应,算是对路了?”
林澜仔细为他换药包扎,看着那正在结痂的创口,心中那块沉甸甸的大石终于松动了一丝。
她将记录册递到孙益面前,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微颤:“孙老,体温已降,脉象虽浮数,但较前日已见和缓之象,局部脓疱局限,未见扩散,确在结痂,从症状演变来看,正是机体正邪相争,正气渐复之象,若无意外,再有两三日,热退痂固,便算……便算闯过这一关了。”
孙益看着记录册上密密麻麻,极其详尽的数据和描述,眼中赞赏之色更浓:“详实,严谨,你这观察之法,已远超寻常医者,如此看来,这牛痘之毒,于人体确非那般凶悍猛烈,反应虽不舒适,却远不及天花之万一。”
他顿了顿,神色转为严肃:“然仅老夫一人,不足为凭,个体差异,年龄体质,皆可影响,欲证此道可行,需更多例证,且反应轻微固然好,但关键还需验证,经此一番,是否真能从此不惧天花?”
这正是林澜接下来最头疼的问题。
孙益这边初步闯关成功,给了她巨大的信心,但也将下一步的难题赤裸裸地摆在了面前:如何扩大验证?找谁验证?伦理、风险、保密,重重难关。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林晓峰压低的回禀声,他已从京郊返回,林澜心头一紧,向孙益告罪一声,连忙出去。
林晓峰脸色疲惫却带着一丝庆幸,低声道:“大爷,事情办妥了,琏二爷连夜安排,将那头花母牛混在一批送往西山别院的建材里,天不亮就运出了庄子,如今安置在一处极隐秘的山坳农户家,那农户是琏二爷奶兄的亲戚,绝对可靠,庄子那边,林忠叔的伤已包扎,无大碍,其他牛只已按您吩咐,就地深埋处理了,现场也清理过,应无痕迹。”
林澜长长舒了口气,贾琏这次确实帮了大忙,且处理得干净利落。
牛只转移,至少暂时掐断了对方直接破坏或探查的线索,但她也清楚,袭击者既然能精准找到庄子,必然已盯上了她,隐患并未消除。
回到内室,孙益见她神色稍缓,便问:“可是那头牛安置妥了?”
林澜点头,将事情简略说了。
孙益沉吟片刻,忽然道:“林澜,扶老夫起来,更衣,备车,我们去见周子慎。”
林澜一愣:“师公?孙老,您这身子……”
“无妨,热度已退,些许乏力不碍事。”
孙益摆摆手,眼中闪烁着光芒,“周子慎那老家伙,脑子清醒,位置关键,且不是那等迂腐怕事之人,此事若要继续,瞒不过他,也需他相助,有些路,只有他能铺。”
林澜心念电转,立刻明白了孙益的用意。
师公周阁老德高望重,深得皇帝信任,且为人正直,有济世之心,若有他支持,牛痘研究的后续,无论是人员场地还是面对可能的风波,都将有巨大的不同,更重要的是,周阁老或许有办法解决扩大验证这个最棘手的伦理和现实难题。
她不再犹豫,立刻协助孙益更衣,孙益虽仍有些虚弱,但精神尚可,坚持自己行走,林澜叫来林晓峰,备了最稳当的暖车,一路小心护送,悄然前往周阁老府上。
周府书房,炭火温暖,茶香袅袅。
周阁老见孙益在林澜搀扶下进来,脸色苍白却目光炯炯,先是一愣,随即皱眉:“孙益?你这老家伙前儿不还好好的?怎么这副模样?还有守仁,你们这是……”
孙益不答,先坐下喘了口气,才看向周阁老,直截了当:“子慎,老夫若告诉你,有一法或许可防天花,你信不信?”
周阁老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眼神瞬间锐利如刀:“孙益,此事非同儿戏!”
“老夫以毕生医德,项上人头担保,绝非儿戏。”
孙益神色肃穆,将牛痘之议,自己亲身试验,以及这两日的反应和观察结果,简略却清晰地说了出来。
周阁老起初是震惊,随即是难以置信,当听到孙益竟已在自己身上试验过,且正在康复时,他霍然起身指着孙益,手指都有些发抖,一连串的话语又急又气地砸了出来:
“胡闹!你们两个简直是胡闹!一个拿自己老命不当回事!一个就眼睁睁看着长辈涉险!孙益啊孙益,你多大年纪了?经得起这般折腾吗?林收人!你是太医院院使,是朝廷命官,行事怎能如此孟浪!这等天大的事,岂能不先奏明朝廷,不集思广益,就私下里……私下里拿人命来试!你们……你们简直是……”
他气得在书房里踱步,花白的胡子一翘一翘,孙益和林澜都垂首不语,任他斥责。
好半晌,周阁老才停下脚步,胸膛起伏,瞪着孙益:“你现在感觉如何?当真无碍?”
孙益坦然道:“除了还有些乏力,局部伤口将愈,一切安好,子慎你我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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