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字无声，却比广播的嘶吼更刺耳地灼烧着视网膜。“600分=1条命？”冰冷的诘问如同淬毒的匕首，深深扎进这片由试卷和绝望构成的巨大坟场。陈默僵立在粘稠的血泊中，空洞眼眶里的猩红“0”疯狂闪烁，像一个被系统强行焊死的死亡标记。浓烈的铁锈腥气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窒息感。
广播声依旧在不依不饶地重复着“交卷——计零分——”，冰冷的电子音在这死寂的坟场里回荡，如同为陈默敲响的丧钟。
蒋婉莹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虎口崩裂的伤口在冰冷血腥的空气刺激下传来尖锐的痛楚。这痛楚奇异地刺激着她麻木的神经，压下了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不能让他就这样消失！被这冰冷的数字坟场彻底吞噬！她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浸透鲜血的试卷在脚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嗤”声。
“陈默！”她的声音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命令的穿透力，试图刺穿那层数字的屏障，“看着我！那行字是假的！是陷阱！你的命，不是用分数称量的！”
陈默的身体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疯狂闪烁的“0”似乎凝滞了那么一瞬。他僵硬地、如同生锈的轴承般，一点点地转动头颅，那双被数字漩涡占据的眼眶“看”向婉莹的方向。干裂的嘴唇蠕动着，发出砂纸摩擦般的声音：“…命？…我的命…值…多少分？”
她的声音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被程序化了的、对“价值”的茫然计算。仿佛“生命”本身，也成了试卷上一道待解的、需要标准答案的填空题。
“无价！”蒋婉莹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空旷的考场里激起微弱的回音，“你是陈默！不是483！不是0！你是活生生的人！记得吗？你喂过学校后门那只瘸腿的橘猫！你偷偷在物理练习册背面画过同桌的侧脸！你喜欢下雨天泥土的味道！你讨厌食堂永远煮不烂的土豆！”她语速极快，试图用这些鲜活的、非分数的碎片去冲击那冰冷的数字囚笼。
“猫…画…土豆…”陈默的嘴唇重复着这些词汇，空洞眼眶中的数字漩涡旋转速度骤然加剧！猩红的“0”被无数飞速滚动的、意义不明的数字和符号淹没！他的身体再次剧烈地颤抖起来，双手无意识地抬起，似乎想要再次抱住头颅撕扯，却又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禁锢住动作，只能徒劳地痉挛着。混乱！剧烈的逻辑冲突在他被异化的意识中爆发！
“对！就是这些！”蒋婉莹抓住这丝混乱，再次逼近一步，几乎能闻到陈默身上散发出的、混合着血腥和纸张霉味的冰冷气息，“你是人！不是数字！你的价值，在你的画里！在猫蹭你手心的感觉里！在你讨厌土豆的自由里！不是这该死的分数！”
“滋啦——————！！！”
就在蒋婉莹试图唤醒陈默人性碎片的瞬间，一阵极其尖锐、如同百万张试卷同时被撕裂的噪音，猛地从考场深处炸开！盖过了所有广播声！刺得人耳膜生疼，灵魂都为之震颤！
紧接着，蒋婉莹脚下，那厚厚堆积的试卷地面，如同遭遇了八级地震，剧烈地翻腾、隆起！
“轰隆隆——！”
无数试卷如同雪崩般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抛向空中！雪白的纸页漫天飞舞，遮蔽了惨白的灯光！在翻飞的纸雪风暴中心，一个庞然大物正从试卷的坟冢中拔地而起！
那是一个由无数张试卷构成的、扭曲的巨人！
它的“身躯”由成千上万张揉皱、展开、再强行粘合在一起的试卷构成，纸页的边缘锋利如刀，在翻飞中闪烁着寒光。构成躯干的试卷上，密密麻麻布满了猩红的叉号、低到令人绝望的分数、以及“重做”、“废物”、“态度不端正”等充满恶意的评语，如同覆盖全身的、流脓的诅咒疮疤。
它的“头颅”是一张巨大无比、被强行拉伸变形的成绩排名榜！榜首的位置被一个巨大的、滴着暗红粘液的“1”占据，下方则是无数细小的名字和分数，如同被奴役的幽灵，在榜单上痛苦地蠕动挣扎。
而它的“四肢”，则是由无数张满分试卷紧紧卷曲、压缩而成的粗壮圆柱体！试卷上那些鲜红的“100”如同充血的眼睛，密密麻麻地分布在肢体表面，散发着狂热的、非人的光芒！
更令人作呕的是，在它庞大的试卷躯干上，遍布着无数道深深的“伤口”！这些伤口并非流血，而是不断向外喷涌、飘散出雪片般的纸张——那是无数张被揉烂、打满红叉的错题集！每一张错题集都像一片诅咒的雪花，带着失败者的怨念，在空气中盘旋飞舞。
学魔！
内卷系统的终极产物！由无数被压榨、被异化、被分数吞噬的学生残念凝聚而成的恐怖实体！它即是规则，即是审判，即是这座永恒考场的化身！
学魔那由排名榜构成的巨大头颅缓缓转动，没有五官，只有榜单上无数蠕动挣扎的名字和分数，构成了一种令人头皮炸裂的“注视”。一股庞大、冰冷、如同亿万道数学题同时压下的精神威压，如同实质的冰山，轰然降临！瞬间将林晚和陈默笼罩其中！
“扰乱…考场…秩序…”
“抹杀…异端…”
“清除…错误…答案…”
一个由无数个冰冷、重叠、毫无感情的学生声音汇聚而成的意念波，直接在林晚的脑海中炸响！带着绝对的否定和毁灭意志！
“吼——！！！”
学魔发出一声非人的咆哮，并非声波，而是由无数试卷撕裂的噪音汇聚成的精神冲击！它那由满分试卷构成的巨大手臂猛地扬起，裹挟着漫天飞舞的错题集雪花，如同崩塌的雪山，带着碾碎一切“错误”的威势，朝着蒋婉莹和陈默所在的区域，狠狠拍下！
阴影瞬间笼罩！空气被挤压得发出爆鸣！
跑！必须跑！
蒋婉莹瞳孔紧缩！死亡的寒意瞬间冻结血液！她几乎是本能地，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旁边一堆歪倒的桌椅废墟猛地扑去！同时厉声嘶喊：“陈默！躲开！”
然而，陈默依旧僵立在原地，空洞眼眶中的“0”疯狂闪烁，似乎被学魔那庞大的威压彻底震慑，失去了所有行动能力！
“轰——！！！”
巨大的试卷巨掌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狠狠拍落！
蒋婉莹在千钧一发之际扑进了桌椅废墟的缝隙中！无数断裂的桌椅碎片、厚厚的试卷被巨力掀起、爆射！尖锐的木刺和锋利的纸页边缘如同弹片般擦过她的身体，留下道道血痕！震耳欲聋的巨响和狂暴的气浪几乎将她掀飞！她死死抓住一根嵌入地面的桌腿，才勉强没有被抛出去！
烟尘弥漫！
当混乱稍稍平息，林晚挣扎着从废墟中抬起头，心瞬间沉入冰谷！
陈默刚才站立的位置，被学魔的巨掌拍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坑底一片狼藉，浸透了暗红的血液，散落着被拍扁的试卷。陈默不见了！
不！不是不见！
蒋婉莹的目光猛地向上抬起！
只见学魔那刚刚收回的、由满分试卷构成的巨大手臂上，赫然多出了一个“凸起”！陈默那瘦弱的身躯，如同被强力胶水粘住，又像是被试卷本身吞噬、包裹，死死地“镶嵌”在了那条手臂的表面！构成手臂的满分试卷如同活物般蠕动着，紧紧地缠绕着他的四肢、腰腹、脖颈！他身上的蓝白校服被试卷撕裂，裸露的皮肤被锋利的纸页边缘割出细密的伤口，渗出暗红的血珠！
他整个人如同一个标本，被强行钉在了这代表“成功”与“正确”的满分试卷之上！空洞眼眶里的猩红“0”疯狂闪烁，如同垂死挣扎的信号灯！他的嘴巴被蠕动的试卷死死封住，只能发出极其微弱、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嗬嗬”声！
学魔那由排名榜构成的巨大头颅“看”着手臂上被捕获的“错误答案”，榜单上无数名字和分数蠕动的速度加快，散发出一种冰冷的“满意”和“净化”的意念。
“清除…错误…净化…考场…”
重叠的意念波再次轰击林晚的大脑！
“放开他！”蒋婉莹目眦欲裂，从废墟中猛地站起！沾满纸屑和血迹的脸上，只有冰冷的怒火！她手中没有任何武器，只有满腔的愤怒和对这冰冷绞肉机的憎恨！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猛地扫过被学魔巨掌拍出的深坑边缘。在那片狼藉的、沾满暗红血迹的试卷碎片中，一张被揉得不成样子、却被鲜血浸透了大半的试卷，顽强地露出了一个角。
那上面的字迹，不是印刷体的铅字，也不是答题的公式，而是…潦草的、用蓝色圆珠笔用力涂抹的线条！
是涂鸦！
蒋婉莹的心脏猛地一跳！她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在学魔再次举起另一只巨掌的阴影笼罩下，奋力从血污和碎纸中，一把扯出了那张试卷！
入手粘腻冰冷，带着浓重的血腥气。试卷的大部分被血浸透，字迹模糊，但未被完全覆盖的区域，清晰地展现着几幅稚拙却充满生命力的涂鸦：
一只胖乎乎的橘猫，懒洋洋地趴着，尾巴高高翘起，旁边还画着几条代表“呼噜”的波浪线。
一张铅笔勾勒的少女侧脸，线条简单，却捕捉到了神韵，马尾辫的弧度带着青春的活力。
在试卷最下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小字，几乎被血覆盖，但林晚辨认了出来：
“等高考完…我要去学画画…”
陈默的涂鸦试卷！承载着他被分数磨盘碾碎前，最后一点人性微光的残骸！
就在林晚抓住这张染血涂鸦试卷的瞬间——
“嗡！”
一股微弱却极其清晰的震颤感，顺着指尖传递上来！仿佛这张试卷本身，感受到了主人被禁锢的痛苦，在发出无声的哀鸣与反抗的悸动！
与此同时，被死死钉在学魔手臂上的陈默，身体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空洞眼眶里疯狂闪烁的猩红“0”骤然停顿了一瞬！她那被封住的嘴唇，极其艰难地、极其微弱地蠕动了一下，似乎在呼唤着什么。
学魔似乎感应到了这异常的“错误”波动，由排名榜构成的巨大头颅猛地转向林晚的方向！榜单上无数名字和分数疯狂蠕动，散发出强烈的愤怒和毁灭意志！它那条未被束缚的手臂再次高高扬起，裹挟着更多的错题集雪片，带着更加狂暴的力量，朝着林晚狠狠拍下！这一次，覆盖范围更大，速度更快！避无可避！
阴影如死神的斗篷，瞬间覆盖！
蒋婉莹眼中没有丝毫恐惧！只有一种冰冷的、破釜沉舟的决绝！她不再看那拍落的巨掌，而是猛地将那张染血的涂鸦试卷高高举起！不是挡在身前，而是如同握着一把无形的、燃烧着人性火焰的利剑，将试卷上那胖乎乎的橘猫、那青春的马尾辫侧脸、那行微小的“学画画”的梦想…将陈默被囚禁的灵魂碎片，狠狠地对准了学魔那由排名榜构成的、代表着冰冷规则的巨大头颅！
“陈默——！”她用尽全身力气，声音撕裂了血腥的空气，“看看它！看看你自己！！！”
她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穿透了试卷撕裂的噪音，穿透了重叠的冰冷意念波！
“吼——！！！”
学魔拍落的巨掌带着毁灭的风压已至头顶！锋利的试卷边缘割裂了空气！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瞬间！
异变陡生！
被蒋婉莹高高举起的、那张染血的涂鸦试卷，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纯净的白色光芒！那光芒如同黎明刺破永夜的第一缕晨曦，带着一种温暖而强大的、属于生命本真的力量！试卷上那潦草的涂鸦——慵懒的橘猫、少女的侧脸——在光芒中仿佛活了过来，线条流动，散发出微弱却坚韧的生命气息！
光芒瞬间照射在被钉在学魔手臂上的陈默身上！
“呃啊——！！！”陈默发出了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痛苦、却带着一丝“人”的惊愕的惨嚎！她空洞眼眶中疯狂旋转的数字漩涡，如同被投入沸水的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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