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侯府,章咏春因好奇金琇莹究竟给她阿姊送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宝贝,恁是将章怀春拽扯到了一庭芳,想要一窥秘宝。
章怀春拗她不过,随她进了屋便揭开了那云纹漆盒,里头层层堆叠着一根根粗细不一、形似枯木的药材,每一根上头鳞片密生,如瓦片层层排列。
章咏春从未见过这样的药材,随意拣出一根在手中反复观看,又送到鼻下轻轻地嗅,竟能闻到一阵淡淡的草木芳香。
她扭头询问神色怔然的章怀春:“这是何物?”话问出口,她始发现身旁的阿姊脸如充血,愈发疑惑,“阿姊,你怎的脸红了?”
章怀春含羞望了她一眼,微微笑着摇了摇头,继而回答了她:“此乃肉苁蓉,产自西域沙漠之中,因此有‘沙漠人参’之称,能益精血、养五脏、补虚乏,亦能润肠通便、美颜养肌,可治妇人不孕症瘕[1]之病,乃药中上品。”
“竟如此神奇!”章咏春将手中的肉苁蓉小心放回漆盒里,却依旧满腹疑惑地再次笑问,“那阿姊为何见了这‘沙漠人参’便羞红了脸?”
章怀春只是嘿然不语。
然而,思及离开金家前,金琇莹在耳旁的戏言,她愈发红透了面颊。最后,她着实禁不住这二女公子接二连三的盘问,只得如实交代:“这药……是大补之药,泡酒熬汤,能补男子肾阳……”
章咏春瞠目结舌半晌,面上也不觉染上了两抹薄红,语出惊人:“你与姊夫……莫非枕席间夫妇不谐?”
闻言,章怀春愈发羞恼,“啪”地合上了漆盒,嗔怪道:“什么荤话浑话!你这里是坐不得了,我这便去了!所幸你不日便要出阁了,这些荤话浑话你只管说与你的夫婿听!”
章咏春见她动了怒起身便要走,慌不迭地将人扯住,赔着笑脸道:“好阿姊,脸面怎就这般薄?我也不曾说什么,值得你与我这般置气?琇莹姊姊当真偏心,这般好的宝贝怎就只送了你?”又依在章怀春身侧央求道,“阿姊,你可能送我两根?”
章怀春狐疑,转眸看向她:“你要作甚?”
章咏春毫不忸怩地道:“这等滋阳补肾之物,你的郑郎君想是用不着,可我的萧郎是个病郎君。你送我两根,我且在他身上试一试。”
章怀春正色道:“萧郎君身虚体弱,不可乱服大补之药,你莫胡闹。”
章咏春顿觉扫兴,却又听她道:“不过,酌量熬煮,倒也无妨。”
这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章咏春喜得抱紧了章怀春:“阿姊可真是救人于急难的活菩萨!”
章怀春笑着扒开她的手,认真道:“请笔墨来,我与你仔细配一道药膳,你也可食用。”
***
上元日,天色还未暗下来,三街六市便渐次燃起了灯火,水街的那条河面上已摆起了一叶叶竹排,长龙一样。
章怀春登上河边的观灯楼时,侯府中人已三三两两在包下的楼阁里坐定。即便是久病在床的闵氏,也被阿母请上了这座观灯楼,想要让她一睹侯国上元夜里的水上龙灯舞。
屋内,长辈与后辈分席而坐。章怀春环顾一圈,长辈席上却不见她阿父,后辈席上更是只有一庭芳的两位女公子,不见郑纯、槐序父女俩与她家四女公子。
见过长辈席上的阿母与闵氏,章怀春便询问了一句:“河上的水龙灯已点上了,水龙舞就要开始了,阿父他们怎还不见来?”
徐知春笑道:“盼春不愿待在这楼里看水龙舞,你阿父便带她往双丁桥上去了,槐序也被你阿父抱去了。郑郎君不放心,也便一道儿去了。”
既是有阿父、郑纯及侯府一众人跟着,章怀春也便放下了心。
在后辈的席上坐定,她将将与席上的两位女公子交头接耳了几句话,忽听河面一声锣鼓响,那在水面摆成一条长龙似的竹排便游向了水中央。众人举着的水龙灯宛若在水面游曳舞动的火龙,荧煌炫转,好似龙神巡游人间,一片流光溢彩。
这场水上龙灯舞在河面来回巡游,时而伴着船上之人的唱和之声,唱的皆是祈盼今岁五谷丰登、六畜兴旺的吉祥之语。
歌舞阑珊之际,府里厨子忽送来了桃汤。
徐知春遂吩咐品月:“萧侯相一家就在隔壁,你去送些桃汤过去,驱驱邪。”
不多时,章游便一手牵着四女公子、一手抱着槐序踏上了观灯楼,身后跟着一众随行之人,却独独不见郑纯。
章怀春忙上前来看槐序,见她手中抓着一条干酪在舔舐,舔得嘴边手上皆是奶渍,不觉头疼。
“这是阿父在外头买的酪条么?”
章游摇头:“我们遇上了金家的那对兄妹,这是金女娘给她吃着玩儿的。”又一指已依偎在妻子身边的四女公子,“盼春一连吃了两条,还想抢槐序手里的这条哩!”
见不是在外头随意买的,章怀春遂不再多言。
她正想将槐序接抱过来,章游却笑道:“她今日很乖,不哭不闹,看那水龙舞时,喜得手舞足蹈的,你便让我多抱抱她!”又向窗外努了努嘴,“郑郎君、萧郎君皆在楼下,你带着咏春、叹春随他们去放水灯吧。槐序,我定给你照看得妥妥贴贴的!”
想到阿父在家也待不了几日了,章怀春不忍隔绝这份祖孙之情,遂笑道:“那便辛苦阿父了。”说着便辞别了阿母与闵氏,与章咏春、章叹春一道儿出了观灯楼。
观灯楼外,郑纯与萧期果真在此候着她们。
“郑郎君说,水城门外不似水街这般人潮拥挤,我们可去城外的水边放灯,几位女公子意下如何?”萧期笑容可掬地询问着一同前来的三位女公子。
章叹春兴致勃勃地道:“我们先去挑灯吧!”
上元夜里,一眼望去,水街上街灯璀璨,耀耀如白日,卖灯的店铺摊位比比皆是。荷花灯、鲤鱼灯、船灯……形态各异,无不精美喜人,几乎让一行人挑花了眼。最后,众人皆选了船灯,只有章叹春选了一盏狗儿灯。
“你这狗儿灯只可赏玩,下了水,不出片刻,便会翻船。”章咏春好心提醒章叹春,“你再选个同我们一样的船灯吧。”
章叹春却道:“我这狗儿灯不是买来下水祈福的,是要送人的!”
听闻,章咏春顿时一脸兴味地看着她,正欲问她要将这狗儿灯赠与何人,这女公子已提灯穿过人流径直向不远处的德丰楼奔去。
“三妹妹——”
章咏春抬脚追了两步,章叹春却于人群里停步回身,笑道:“阿姊,我不随你们去水城门外放水灯了,你们去吧!”
章咏春还欲追赶,却在人影灯光交错之间,望见了德丰楼前那两道熟悉的身影。
她脚下的步子不由顿住了。
萧期从后追上来,见她呆呆立在人潮里,身边又不见章叹春,遂切切问:“一时没留意,竟将你们落在了后头,三女公子怎没了踪影?”
章咏春敛眉,神色落寞地道:“她去找阿兄与明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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