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轮入台。
人人谈之色变的冥界,出乎意料地,并不是传说中魑魅横行的可怖模样。
冥界深居地下,天色是常年的黯,高低绵延的楼阁沿浩浩汤汤的三途川渐次排去,大片赭色的彼岸花被来自地底深处的风静默拂过,落下的细碎花粉便化为赤色冥蝶,顺着长风的方向,跟随历经几世轮回也消磨不掉的爱与念,一同再进轮入台。
轮入台作为生与死最后的交接,平日里除了摆渡生死的判官和府君,几乎很少人踏足,但今日罕见地,轮入台的高阶上,隐约站立着两个人,两人的衣袍都是相似的深色,远远望去,几乎要和脚下苍茫的三途川融为一体。
若此时有冥界的鬼差经过,必会大吃一惊,因为轮入台旁站着的,并不是别人,而是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青冥府君云孤城,以及现任桃止山君,夜阑。
“师兄久不来冥界一趟,想必也和本君一般,望见轮入台,竟然起了变化。”
说话的是桃止山君夜阑,当年最具天资继任桃止山君的云孤城,为求得一人相守白头而放弃继位,便由当时还是和他一同位列四方府君、亦是他师妹的夜阑继任。
夜阑卧听风吹雨,人如其名,夜阑天生就带着一股不近人情的冷,皮肤是久不见天日的苍白,漆黑如夜的长发被冷风带起丝缕,更衬得眼底是一片毫无感情的荒芜。
“若不是见轮入台有异动,我都已经忘记,和长蘅立下誓约,是那么久之前的事了。”
云孤城走到轮入台旁,指尖轻拂过轮入台旁孤伶伶立着的树,低语道。
“是啊,久到年轻的冥界神官们都不知道,最开始的轮回入口,并不在轮入台。”
夜阑低垂着眼睫说道,像是隔着滚滚三途川,看向什么遗留在长河里的旧事。
夜阑到现在还记得,当年长蘅手持长剑,孤身一人连闯十八道鬼府,浑身浴血杀到桃止山殿的模样。
彼时夜阑和云孤城尚是被给予厚望,天资出众又意气风发的冥界府君,听到动静赶至桃止山殿时,都被长蘅眼底烧红的狠戾模样给震慑在了原地。
连闯十八道鬼府的长蘅已近神力耗竭,额发散乱,持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着,几乎要拿不稳了,青衣上满是落梅般的血痕,偏生一双眼像映着三途川最殷红的那片彼岸花一般,猩红一片。
当他感受到来自夜阑和云孤城身上的灵力波动时,倏然抬眼,目光像沾着致命毒药、见血封喉的神兵利器,那一瞬间,夜阑恍然觉得,眼前这个沾满血腥气的神君,宛若堕落天修罗,比起冥界里罪孽深重的恶鬼,也不遑多让。
“摇光……摇光的神魂,在哪……”
长蘅勉力抬剑横指,气息浮动地问道。
纵然长蘅的身形看起来都有些摇摇欲坠了,但他连斩十八道鬼府的恶名已然在冥界传开,他还没怎么样,在场作围合之势防着他的鬼众,不自觉地后退了一大步,平白空出了大片空间。
“摇光上神……摇光上神神魂俱灭,轮回路远,怕是……怕是无力,无力度轮回。”
夜阑和云孤城倒是不怕他,他俩拂开鬼众,走到长蘅面前,不知怎么地,从长蘅狠厉如同厉鬼的疯劲下,竟能看出了些穷途末路的恸意。
“你们带我去。”
长蘅状似未闻,目光空茫地低声说道。
“但是……”
“我说了,你们,带我去。”
云孤城皱了皱眉,像是想说些什么,话未出口,便被长蘅盯着双眼,一字一句地打断了。
长蘅声线嘶哑,如同喉中哽着一腔的热血,却已然不知要向谁去了。
云孤城静默地看了长蘅半晌,良久,叹息着说了声好。
摇光上神的陨落,是件秘辛,连九天之上的上神们都只能知道个囫囵大概,更不用说远离天宫的冥界神官们,因此夜阑和云孤城也只能由着长蘅,将他带到了六道轮回的入口处。
冥河滚滚,天色苍茫,浑身沾满血腥尘埃的年轻神官孤身站立在六道轮回旁,长风万里,不见故人归。
“你们刚说,他无力……无力度轮回,是什么意思?”
长蘅说着这话时,声线很轻,像是难以置信,又像是怕惊扰什么天人清梦。
“轮回之路,更深路远,魂魄健全的魂灵尚且心有余悸,更不要说……”
言及至此,夜阑像是有些不忍心继续说下去了。
“更不要说什么?”
长蘅的尾音很轻,像是一场孤梦,被冥界来自地底的冷风,一吹就散了。
“更不要说摇光上神神魂俱散,对轮回之路,有本能地抗拒。”云孤城低声道。
“啊……原来他是怕了啊……”
长蘅轻声笑了一下,像是极偏爱,又像极眷念,眉梢眼角,都是和身上血气迥然不同的温柔。
夜阑和云孤城还没反应过来长蘅话语里的未尽之意,便见他倏然抬手,五指为剑,闪电般地直直插入自己胸口!
夜阑和云孤城大惊,一同飞身过去想制住长蘅的动作:“你疯了?!神官若自剖神格,将瞬间坠为凡人,坠入轮回,修为尽毁!”
“我知道。”
长蘅作为第一个由凡人飞升的神官,根骨和天资是何其出众,更不要说他那一腔向着摇光的孤勇。
待到夜阑二人反应过来时,长蘅已经生生地将半颗神格剖了出来,素来苍白的指尖血淋淋一片,小半神格静默地躺在他的掌间,隐约跃动着浅金的流光。
“本来就是他替我挣出的飞升之道,这身神力值个多少两?为他舍了又有何不可,更何况…..”
长蘅笑了一下,话语间都是四季凋零的苍茫:“更何况,他怕了啊,轮回路上,我又有什么理由不来陪陪他?”
夜阑和云孤城闻言,怔愣在了原地。
长蘅没有再理会被震慑在了原地的两人,唇边染血,勉力凝神催动开始快速流散的神力。
只见在长蘅强悍灵力的扰动下,原本六道轮回的入口被强行改变,一座高台依树拔地而起,一时之间,风声鬼唳,万鬼同悲,如刀剑灌耳,连夜阑和云孤城都不由自主地捂住双耳。
但长蘅像是置若罔闻,明明自剖神格的痛并不亚于抽离神魂,但长蘅看起来恍然不觉疼一般,随着长蘅强行逆转天命,四周骤然而起的风越来越盛,连平缓流淌了数千上万年的三途川也起了旋涡。
风声嘶鸣,近似鬼号,盛怒的天威压得长蘅再也承受不住,唇边溢出了殷红的血。
一步,两步,三步……
风声四起,长蘅不得不祭起周身神力才能勉力前行,他本就几近强弩之末,四周的风墙磋磨着他所剩无几神识,但他仍死命咬紧牙,步伐不稳地接近那座高台。
几步路的时间,像是被拉得无限那么长,在神力消散殆尽之前,长蘅紧攥着半颗还带着胸腔温热的神格,跋涉到了那棵孤树旁,像是终于体力不□□般,指骨一松,神格从指间落下。
在神格落入地上的一瞬间,那棵孤伶伶的孤树像是枯木逢春,刹那便生出绵延枝叶,亭亭如冠,树影婆娑,给原本森冷荒莽的冥界,蒙上了一层恍然的温柔。
在轮入台落定的那一刻,长蘅一直强撑着的心气像是松了下来一般,这口气一松,便再也支撑不住沉重的肢骸,捂着还在不停渗血的心口,脱力般地倚着轮入台滑坐下来,不多时,止不住的血便渗透了地面,将轮入台的边缘,染了一层苍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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