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阁内,丝竹靡靡。
穿着水绿色锦袍的年轻郎君斜倚在软榻上,晃着一只琉璃盏,懒洋洋地看着翩翩起舞的舞女。正是傍晚方见过的谢应臣。
坐在另一旁的郎君身着绛紫衣袍,容貌静美,漫不经心地用玉匙拨弄着博山炉里的香灰。和谢应臣的吊儿郎当劲截然不同。
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后,紫衣郎君抬起手。
丝竹声减低,舞女们从房中退下。
燕之郁掀开珠帘,走进来。
“哎呀呀,这不是我在醉白楼偶遇的燕、郎、君、吗?”谢应臣看到他,立刻笑道,“怎么,大晚上的,不陪着你的好妹妹,有空来我们这?”
燕之郁懒得理会他的揶揄,自顾自地在空位上坐下。
他刚回徐府,就收到请帖,邀请他来天香阁一叙。
“阿郁,你何时到的长安?”紫衣郎君平和地问道。
“今日下午。”
“打算什么时候见陛下?”
“明日早上。”
“春渡!你怎么尽问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谢应臣不耐烦地打断道,“燕之郁,你快说说,你跟那位何娘子到底什么关系啊?真的是兄妹呀?”
燕之郁瞥他一眼,语气冷淡:“谢应臣,是不是兄妹,你看不出来吗?”
“哎呀呀,火气这么大。”谢应臣怪叫起来,“不过,我怎么瞧着,那小娘子好像压根不知道你的身份啊?”
被提及最烦的地方,燕之郁嘴角微抽,没有答话。
“哦哦哦,故意瞒着人家,等成婚后,给人家一个惊喜是吧?”谢应臣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又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在扬州偶遇的。”燕之郁道。
“我当然知道你们是在扬州认识的!我要听的是细节!”谢应臣撇撇嘴,“譬如,你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场景,小娘子为什么不知道你的身份,你们进展到哪个程度……速速招来!”
“这些关你什么事。”燕之郁自然不肯说。
软磨硬泡半天,燕之郁始终守口如瓶。
谢应臣气得转向裴春渡,绘声绘色道:“春渡你是没看见,他对我这幅冷冰冰的态度,在那位娘子面前,那叫一个……啧啧,那个说话的声音,说什么,‘对不起,只是,我不太喜欢别人谈论我们的事情。’哟,那种语气,娇滴滴的……”
“真的么?”裴春渡微微一笑,“阿郁原来还有这样一面呢。”
“对呀对呀!春渡,你今日不在,真可惜……”谢应臣见状,模仿得愈加起兴致,“还有眼神,哎……我都有点模仿不来……春渡,要是他对我能有对那个小娘子一半的态度,我就烧高香咯。”
“你能跟人家比吗?”燕之郁听得想笑,“谢应臣,我当时愿意搭理你,你知足吧。”
“哎哟喂!春渡,你听听、你听听!”谢应臣捂着心口,一副伤心欲滴的模样,“有的人就这样重色轻友——哎,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燕之郁觉得“重色轻友”实在刺耳,道:“共度余生的人和你能一样么?”
“燕之郁,我们三个不也说过要做一辈子的好兄弟么?怎么不算共度余生?”
裴春渡看着两人像小孩一样斗嘴,有点无奈地闭闭眼,继而道:“阿郁,既然认定是共度余生之人,还是寻个时机,坦诚相告你的身份。况且,在刑部做官,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
燕之郁垂下眼帘,不置可否。
问题就在于在刑部做官。这些年来,他审死、逼死的人不计其数。
裴春渡见他神色烦闷,缓过神来,问:“阿郁,你是想瞒着何小姐一辈子?”
燕之郁颔首道:“妙观心地善良,我若是将这些年做过的事如实相告,必然会对我有所怨恨。”
“可是……这种事情怎么能瞒得住啊?”谢应臣讶异道,“再说,在长安做官,双手不沾血是不可能的啊。娘子应当能理解的。”
燕之郁缄默不语。
谢应臣见状,识趣地不再纠缠这个话题,道:“话说,你不在长安这些日子,可错过了不少好戏。”
“嗯?”
“长公主最近喜欢看话本,三天两头便召教坊司的伶人入府,排演话本里的情节,又是搭戏台又是定制行头的。”谢应臣说得津津有味,“御史大夫反反复复上奏,说长公主有失体统、劳民伤财,把陛下闹得心烦意乱。”
燕之郁淡淡地“哦”了一声,并未多言。
三人推杯换盏,天南海北地闲聊,不知不觉便喝到了凌晨。直到月上中天,才各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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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政殿侧殿。
李循伏在堆满奏章的紫檀木御案后,烦躁地转着墨笔,咔哒一声,墨笔落下,在摊开的奏本上洇开一滩红晕。
殿外响起内侍恭敬的通传声:“陛下,徐侍郎奉诏觐见。”
李循抬起眸,从御案后起身。
沉重的殿门被轻轻推开。燕之郁垂首敛目,迈过高槛。
“微臣叩见陛下。”
他正要屈膝行礼,手臂被一双手稳稳托住。
“阿郁,孤好想你……”少年天子委屈巴巴道。
待燕之郁站定,李循挥退左右,扯着燕之郁的袖子走到案前,指着堆积如山的奏章,道:“这帮老狐狸,屁大点事都要三番两次地说,孤不想回复,他们便在朝堂上哭诉,还要以头抢地,搞得孤像什么不辨是非的人似的,闹得孤好没面子……呜呜呜……”
燕之郁无奈,后退半步,依礼深深一揖:“陛下辛苦。”
李循却不接话,就着烛光,仔细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忽然笑道:“阿郁,你去了扬州一趟,气色比在长安红润不少。看来江南的风水果真养人,”他语带羡慕,目光飘向窗外碧蓝的晴空,“也不知孤何时才能去看一眼那‘春水碧于天’的景色……”
燕之郁闻言,眼前闪过女郎含笑的双眸和扬州城点点过往,心下微虚,垂眼避开他的注视。
李循并未深究,又随口问起漕运、民风等琐事。燕之郁一一答过。
这时,李循转身走回御座,神色一正,方才的少年稚气收敛。他拿起边缘摩挲得发亮的密折,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阿郁。”他再开口时,声音冷下来,“此次急召你回京,是为今科舞弊案。孤登基未久,便出此动摇国本之事,那些老东西未免不把孤放在眼里。”
“此案,孤要你一查到底。无论牵扯到谁,绝不姑息。”
燕之郁早有预料,撩袍单膝跪地,垂首道:“臣谨遵圣谕。定当竭尽全力,查明真相,以正朝纲。”
时近午时,李循兴致颇高,执意留他在宫中用膳。殿外环佩轻响,一阵香气先至。宫装丽人在婢女簇拥下翩然而入,云鬓珠翠,步态生莲。
淑妃穿着身着桃粉色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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