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城,洛家。
夜已深,过子时。
偌大的府邸静默无声,几盏昏黄的灯笼在回廊上摇曳。洛府规模宏大,男女分句东西两院。
谢怀瑾此次游历到南安城,以探亲为由,在洛家借住一段时日。除了当日把昏迷的洛镜姝,从女娲庙救回来后,竟再未与那个传说中的表妹打过照面。
关于她的一切,都是从奴婢们的私语,或姨母的叹息中听得几句零星。
而转变,就发生在摘星会。交往下来,才与这个表妹熟络了些。
夜色浓重如墨,洛镜姝身披夜行衣,指尖凝结几缕暗色流光,悄然解开洛府最后一道禁制,微茫一闪,悄无声息。
做完这一切,她并未立刻离开,而是潜入母亲的院落。满室药味中,面色乌黄的妇人静卧在榻,眉宇间萦绕着病痛的苦涩。
洛镜姝于黑暗中,立在床边,凝视着与自己血缘相通的母亲,眸中有决然。
她俯下身,替母亲掖好被角,声音轻不可闻,“一定要等我回来,救你。”
转到回廊下,将一只瓷娃娃,放在月梅身旁。这是那日市集上,她看上已久的。
万籁俱寂,纤细的身影,在青石板路上,被月光拉长。
她身背离尘伞,如玉伞柄冰凉,染上夜露。小火焰卧在肩头,一人一狐,绝决转身,没入夜色中去。
马车在约定好的地点停驻,雇佣的车夫应在西郊河边等待。
她只身而来,见那车帘掀起一角,熟悉的声音响起,“镜姝表妹,此去路途遥远,还是乘我的车吧。”
谢怀瑾如沐春风的笑容,出现在安静的子夜。
眼前车驾,的确更精巧宽敞,隐有符文流动。两名驾车的随从静坐马前,皆有修为在身,谢怀瑾行事从来周全。
洛镜姝立在车下,夜风中有些许凉意,她裹了裹披风,扬起脸儿,“表哥可知我去往何处?此行并非游山玩水,你我应是不顺路的。”
谢怀瑾摆摆手,从容淡笑,“鬼域凶险,非你一人可应对。姨母之事,我已知晓,怎能坐视不理?还是我陪你走一遭吧!”
他的话很真诚,但人却看不透。
洛镜姝不再推辞,轻身一跃,上了马车。车内要比外观更宽敞,案几睡榻俱全。
车驾驶出城门后,符文流转,马车彻底融入夜色,消失在视线当中。
西北方向,那是通往鬼域外城酆都的方位。
越靠近,周遭环境便愈发荒凉阴森,官道逐渐崎岖难行,空气中开始雾气弥漫,不似南安城温润。
尽管马车外,有强大的禁制,但洛镜姝的灵海,依然频频被鬼祟所侵扰。
时而耳旁响起凄厉的哀嚎,有时又是狰狞鬼物影子重重。
最严重的一回,睡梦中,幽魅的白骨爪突然掐住她的脖子,几乎窒息。
瞬间惊醒,才发觉自己仍在温软的车中。
与她相反的,是马车的另一间,谢怀瑾怡然自得,仿佛从不曾被鬼魅骚扰过。
他的修为虽从没未提及,但云淡风轻的背后,必定是深后的道法支撑。
掀开车帘,看向荒凉山川。
这九天大陆,仙门六宗,枝繁叶茂,乃是修真界明面上的主宰力量。
而鬼域、魔教亦占据一方,与仙门对峙。此三派,万年来互不侵扰,划界而治,但暗流始终涌动,不曾停歇。
…………
马车虽不及乘风御剑走的快,但经过数日赶路,已经抵达苍圣山脚下,这一处小镇,名为无界镇。
界镇临近哭心林,而穿过哭心林,就能抵达鬼域都城酆都。
时值晌午,浓重的云层笼罩在远处的山间,和天门山高耸入云的仙气飘飘不同,苍圣山巍峨而厚重,怪石嶙峋,看不到一只飞鸟。
感受不到任何灵力,只有不断滋扰的怨气。
苍圣山与忘川河,共同构筑成鬼域的天然屏障。渡过忘川,才能进入核心地界。
洛镜姝蹲在在河边,河水静默,色泽近乎墨染,混合着腐朽阴冷的湿气。
这,就是忘川的分支河流。
她摘下遮蔽风沙的毡帽,将牝珠粉撒入河中,粉末遇水即溶,如清露涤荡河水。
小火焰探头探脑,在河边绕来绕去,伸出爪子触碰,又猛地缩回去。
在牝珠粉的净化下,这块水面变得干净清洁。洛镜姝先用手帕擦净自己,便捉住小火焰,帮它清理皮毛。
就在她放松戒备时,背后的水面中,缓缓长出一丛幽绿的水草,悄无声息地爬上岸边。
它划过湿泥,带着彻骨的阴寒,猛地缠住洛镜姝的脚腕。
洛镜姝还来不及惊呼,便被大力拖入水中!
忘川河水冰凉刺骨,幽深一片,她屏住呼吸,用手撕扯着水草。
但水草却疯长,从四面八方而来,不一会便缠住了整条左腿。
而水中不远处,逐渐浮现出一条影子,扭曲,凝聚。
那团东西发出幽幽可怖的尖笑,恶毒又贪婪。它停在不远处,并不急于靠近,只望着她落水、挣扎、直到…
这是鬼域最常见的怨灵!
它们怨气终年不散,便汇聚在怨念聚集之地,攻击并迷惑生者,享受猎物濒死前的挣扎。
脑中灵光一闪,水草并非真实,而是怨灵在识海中制造的幻象!
幻象不可直接伤人,可一旦无法抽离幻象,洛镜姝便会被河水吞噬。
她呼吸越来越弱,吐出了几口气息,就被河水灌入,缓缓沉入水底。
水中怨灵笑的更加放肆,看着自己的猎物挣扎,等待捕捉这一缕生魂。
而下沉中的洛镜姝,突然张开双眼!
她动作快如闪电,几乎在一瞬之间,反手抽出背后的离尘伞,催动灵海。
灵巧的身姿旋转了方向,将离尘伞朝怨灵的方向扔了过去!
原本暗淡的龙骨伞,在水中泛着幽光,此时原地撑开到最大弧度,它急速旋转,将河水搅动出巨大的漩涡。
“嗡————!”
洛镜姝闭气凝神,注入的灵力从伞柄开始蔓延,点亮每条龙骨,绯色的光晕一点点穿透,华光大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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