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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6. 即位

小说:

长公主升职手札

作者:

担花

分类:

古典言情

乾宁十六年夏四月,大朝会。

五更鼓响,雄鸡高唱,天色大明。天边残星尚存二三,太极殿门却迟迟不开。

殿外的文武百官面面相觑,直等到日影煌煌,凝满朝露的朝服又被风吹透,凉飕飕地沁入骨髓。天子既没有出现,又没有取消朝会的传讯。

成之染一动不动,望着大殿外陈列的江州铜鼎,被金灿灿的日光晃了眼。

众人早已等得不耐烦,窸窸窣窣又一阵骚动。

侍中王玄契有些耳背,侧着头问一旁的袁放之:“今日这是怎么了?”

话音未落,殿门忽开,天子素服而出,著白纶巾,白衣凛然。

高悬的朝阳照亮了他的面容,年逾不惑的眉眼枯涸瘦损,声音比春冰更脆。

“诸卿……”天子道,“天生圣人,必有祥瑞。年来种种,实所共鉴。往昔庾氏篡逆,苏氏已无天下,仰赖梁王之力,绵延十有六载。鼎命已移,朕亦洞然,今当亲解玺绶,以奉梁王。”

他展开手中的诏书,赤纸上墨迹昭彰。百官静默了一瞬,旋即拜伏在地,山呼万岁圣明。

成之染伫立良久,仰首对上了天子的目光。天子只是沉默地望着她,再没有多说一句话。

烁日流焰,在白玉长阶上投下了血色的影。

是日,天子逊位,出居青溪宫,百官拜辞。策书至东府,成肃坚辞不受,奉表陈让。

————

蝉鸣撕破晨雾,东府朱门洞开,文武群臣白衣素冠,手捧黄帛鱼贯而入。王玄契立于百官之首,在堂下高诵劝进表,苍迈的嗓音混着莺啼传来,捧着玺绶的双手抖个不停。

“臣等闻五帝异制,三王殊礼,皆随时而变。梁王德合乾坤,功逾伊吕,麒麟现世,玄圭承命,嘉禾生于郊野,金鼎出于江河,此乃天命攸存,神器当归……”

门扉吱呀一声轻启,成肃命人将进封梁公时的斧钺弓矢奉还,幽幽的声音从堂中传出:“臣本布衣,幸逢圣主。今已老迈,愿乞骸骨,归于故里。”

话音未落,阶下传来此起彼伏的呜咽,一声又一声绵延,像极了檐角的风铃。

百官第二次前来劝进时,枣花绚烂,日头正毒。成肃立于水轩中,花落帘帷,和风细动。

“陛下……梁王殿下!”孟元策捧着玄色漆盒跪在青石板路上,顿首道,“京门现白雉,寿阳涌醴泉。臣等非求高名,陛下实应天命。今若不许,臣等当触柱死谏!”

他的进贤冠歪斜露出花白鬓角,眉眼像极了他许多年前英年早逝的兄长。

成肃只是叹息道:“臣有罪,万死不敢辱神器。”

盛夏天长,溽暑难消。成堆的劝进表在案上摇摇欲坠,最上端那卷被潮气打湿边角,墨迹晕成飞鸟尾羽的形状。

“臣等昧死以请!”周士显又一次来到东府,率百官跪谏,额头在青砖上磕出闷响,汗渍洇湿了绛紫朝服。

自堂外投来的扭曲日影,恰巧笼住成肃皂靴上的金线云纹。他突然伸手拂过几案,指尖从奏表掠过。砚台残墨映出他鬓角新生的白发,此时竟格外晃眼,犹如二十岁那年在江畔钓起的银鱼一般。

“啪嗒”一响,是成肃将奏表合起的声音。

“诸君……”他转身之时,腰间环佩碰在紫檀案上,发出轻微的响动。堂中跪着的朱紫身影齐齐抬头,像极了秦淮南市里等待投食的锦鲤。

成肃上前,亲自将周士显扶起,接下了天子的策书。朱纸的触感温凉,倏忽让他想起投军那年第一次拉弓,指尖带着难以自抑的颤动,耳畔蝉声也如同今日这般铺天盖地。

堂外梧桐的影子爬上窗棂,日轮照亮了矗立南郊的受禅台。

台分九层,取九五之数。底层置九鼎,镌九州山河。中层列百兽,皆以各州贡金铸就。顶层设玄玉祭坛,坛周立十二盘龙柱,龙身嵌百斛夜明珠。

自南郊至台城,官道两旁尽插玄鸟旗,大街小巷悬满五色帛。金陵城上下老幼皆知,属于苏氏的天日,将要落下了。

————

梁王受禅前一日,皇城以北覆舟山惊现白鹿。目睹的百姓交口纷纭,称说那灵兽通体雪白,额生玉角,角上纹路有如日月之形。

成之染策马赶至覆舟山时,见成肃独自立于树下,抚摸那白鹿的耳朵。他布衣在身,腰悬佩刀,孑然独立的身影,依稀与二十年前京门宣武军中的武将重叠。

“不看这毛色,倒是与长安祁连园所见相仿。”成肃的指尖划过鹿角纹路,缓缓道。

成之染盯了他一会儿,道:“这又是父亲从何处寻来的祥瑞?”

成肃笑了笑:“这次是真的。”他看了成之染一眼,对方显然不相信。

假作真时真亦假,他无言以辩。

覆舟山风光旖旎,山下的金陵城在云树之间若隐若现。带着潮气的风中,仿佛夹杂着依稀人语。

成之染已有许多年没有登上覆舟山。她恍惚记得,十几年前宣武军进击金陵时,便是在覆舟山布下疑兵,借了那日的风声火势,一举将庾氏大营击溃。

往日的刀光剑影俱已烟消云散,金陵城,一如往昔。

“父亲不怕吗?”成之染突然开口。

成肃反问她:“我要怕什么?”

“难道不怕落得庾氏的下场?”成之染再次问道。

“你屡屡将我比作庾氏,可庾氏岂能与我家相提并论?”成肃望着她,道,“庾慎终生性矜伐,既无治世之能,又无寸土之功,假借父叔余威,妄自凌夷社稷,朝野骚然,思乱者众。可我家不同,若无你我之功业,岂有今日这江山?”

山风拂过两人的衣角,成肃的麻衣在风中颤动,斑驳纹路似乎闪烁着金光。

成之染只是以沉默相对,她甚至移开目光,不愿意再看眼前这即将成为皇帝的父亲。

“狸奴,你不必怪我。”成肃轻轻拍了拍手,那白鹿跳跃着隐没山林。他目光追随那道雪影远去,良久才说道:“你当真看不到吗?如今苏氏的朝廷,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我幼时太宗皇帝尚在,虽不曾亲见,也听闻许多圣明故事。而先帝在时,宗王与外戚,将朝堂搅得一团糟。至于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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