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风殚精竭虑谋划多年,终于织出一张自以为无懈可击的网。
事情还要从九年前说起。彼时宗主儿子出逃的消息传遍了蒹州,整个宗族都为之震动。朱苑蛰伏许久,终于在这一刻寻到了机会,他故意打着宗主黎秋的旗号派人追踪,企图在路上将宗族未来的小主子除之而后快。
可惜小主子诡计多端,滑不溜手,几次三番都被他死里逃生。朱苑一怒之下加派了人手,誓要将那小子围死在茶屿山上。
只可惜他还是失败了。这本不是什么好消息,但活下来的探子却带回一条更为重要的线索。
织风对那探子动用瞳术,当即便发现了庄音无的存在。这丫头无论相貌气度,还是腕子上那串明晃晃的红玉手串,都在印证着一个不争的事实——她是庄戟的女儿!
那双熟悉的灰眸里满是庄戟的影子,织风看过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斩草除根。
他后悔当初杀了庄戟夫妇后得意忘形,没有好好调查一下吴氏的背景,草草地放过了吴家人。可转而一想,这女娃似乎厉害得很,如此何不设法加以引诱,有朝一日为他所用呢?至于她的小命……等日后用完了再取不迟。
可惜朱苑的势力几乎全部集中在蒹州,遥远的京城实在鞭长莫及。织风于是换了个思路——既然手伸不出去,那不如想办法让她自己到蒹州来?
这庄音无可不是什么小鱼小虾,抓她断没有抓顾又樨那般容易,需得费一番功夫。
织风不得不耐下性子,细细查起她的背景来。然而,有关她的一切资料底细,竟全都被人暗中做了手脚,十分难以深入。
织风查到最后险些吐血,才总算是摸清了她身世的来龙去脉,不禁在心里问候了明蕴的祖宗十八代。
她那个表面不动声色实则城府极深的夫君,为袒护她不被云番沈珏一案追究,竟是将所有过往掩盖得滴水不漏。一个商人能做到这种程度,只能说此人不仅细致周密,还是个颇有头脑之人。
织风对庄音无的背景有了底,仔细盘算后将主意打在了苏家祖孙身上。他先是给几人的记忆做了手脚,营造出苏家灭门,庄音无正是罪魁祸首的假象,等仇恨的种子种下,他便开始安排祖孙三人北上入京。
想要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接近一个深居简出的妇人十分困难,不过从她儿子身上下手则容易许多。在苏老太爷的刻意安排下,苏棠与明邃进了同一所学堂读书,二人很快成为朋友。苏棠在明邃的面前,始终都是一副乖巧懂事不争不抢的好学生模样,而这个角色,他一演就是数年。
在这期间,织风依然没有闲着。在他的撺掇下,朱苑与大皇子沈清舟开始暗中勾结,龙族的势力一点点渗透进京城,也为他日后的计划提供了方便。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和考虑,织风最终改变了主意,将目标从庄音无转移到了她的儿子明邃身上。
一来庄音无是女子,轻易不会抛头露面,找个由头让她离京就更困难了。二来,明邃本身天赋不错,脑子也灵光,还是个从在小蜜罐里养大的少年,比他久经世事的母亲要好对付一些。
谨慎起见,织风还是决定试探一下那小子的能力,这才策划了范鹏展的案子。若是明邃成器,那么黎深就是最好的测试工具。相反,若是不成器死在了黎深手里,只能说明此人不堪大用,届时他会重新考虑庄音无。
当然,整个过程也不是完全按照计划进行,比如苏棠为泄私愤,自作主张给明家人投毒一事就在他的意料之外。
这一行为险些坏了织风的好事。然而山高皇帝远,他不可能做到完全控制苏棠的一举一动,好在结果只是死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丫头,否则他多年的谋划可就要打水漂了。
最终,案子完美解决,杀人凶手苏棠也被干净利落地揪了出来,不仅如此,明邃还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他这个幕后主导者的存在。
总的来说,织风对于明邃还是满意的。包括来到蒹州后的几次对抗,他的表现都可圈可点,并且进步神速。最重要的是,这小子有头脑,不蛮干,潜力无限,简直甩出庄寻十八条街。
织风既挫败又窃喜。
他的孙子比不过庄戟的外孙,一如他当年比不过庄戟。可反过来想,庄戟再厉害,最后还不是被他干掉了?如今那家伙的外孙也落在了自己手里,究竟谁能成为最后的赢家,可不是只靠天赋说话的。
这就是织风,内心狂傲无比,现实却要卑躬屈膝。然而这种矛盾与扭曲放在他这个人身上时,似乎又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至此,所有时间节点上发生的事情都拼凑在一起,串连成了一条线。
而织风的网,也开始逐渐收拢。
“您想让我做什么?”明邃忽然问道。
织风回过神,倒也不藏着掖着,搬出他早已编好的借口道:“破除诅咒。”
明邃眼神一凛,带着探究的意味看向织风,后者却像是毫无所觉般继续道:“天梯木并未在劫难中消失,它还有一截树根埋于百砚湖的湖底,一直以来都由兽族暗中把持,外人根本无从靠近。但是天梯木只要存在一天,乌梁人的头顶上始终都会悬着一把刀。你与你母亲也是乌梁血脉,难保厄运不会报应到你们身上。物有本末,事有始终,不如我们合力,彻底斩断这孽缘,也算是为祖先、为自己、也为后世做个了结。”
他冠冕堂皇口若悬河,明邃却不置可否地轻叹了口气。庄寻被激发出斗志,本有些心潮澎湃,见明邃毫无积极性便不高兴起来:“怎么,你不愿意?”
“没有的事。”明邃立刻摆手:“表哥不要误会。我只是……一下子这么多信息,有些消化不过来罢了。”
“也怪不得你。”庄寻这才放缓脸色,表示理解道:“毕竟这种事情,普通人几辈子都碰不上呢。你能这么快接受,已经很不错啦。”
明邃配合地笑了笑,目光转向织风:“不知前辈有何打算?”
对于他依然没改称呼这件事,织风倒也不纠结,就凭他与庄戟的关系,要不是为了利用这小兔崽子,近乎什么的他根本不想套。
织风顿了顿,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我方才不是说过,龙族有一条龙么?”
“您的意思……”
“兽族坐镇丹济城,龙族盘踞龙谷城,双方剑拔弩张已久。如今朱苑族长心意已决,不久便会攻打丹济,届时便由你来操控龙趁虚而入,将天梯木夺回来,届时成就一番大业,岂不痛快?”
他话说得漂亮而隐晦,意图却表达得十分明白——丹济与龙谷大战之时,必定互有伤亡,谁也没功夫顾及他这个柴火棍老头。要想渔翁得利,那时下手便是最好的机会。
织风的野心暴露无遗。他这个人,表面上唯唯诺诺,做着龙族忠实的走狗,实则却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一个连自己的同胞亲人都可以毫不眨眼地说杀就杀,更何况是与龙族这种脆弱的附庸关系?
龙族最大的筹码,同时也是最大的隐患,就是那条连他们自己都把控不了的龙。那畜生一旦落入织风之手,对于龙族而言,一边战事胶着,一边后院起火,后果如何可想而知。
“且慢。”明邃困惑地问道:“为何是由我来操控龙?晚辈平平无奇,又是初来乍到,如何能当此重任?”
织风嘴角勾出一个冷硬又扭曲的弧度:“说来惭愧,之所以这么多年没有行动,还是因为我祖孙二人能力有限,制服不了那恶龙。”
“您二位都做不到的事情,区区晚辈就更……”
明邃正欲推辞,却被织风毫不留情地打断了。老头挺起身子,不容置疑地提高了嗓门:“你可是阿戟的后人!我说能行,你便肯定能行,何必妄自菲薄?”
“我……”
“先不忙拒绝。”织风缓了缓语气,却仍然不容置疑道:“我带你去个地方,看过之后你再告诉我答案。”
明邃沉默。
他在这个深埋于黄沙的老屋里,对自己的身世重新有了一番认识。原来,他的身体里竟流淌着乌梁人的血,他并非蒹州的匆匆过客,而是从最开始就属于这里。
过去到现在,京城到蒹州,一切像是缘分使然的巧合,又像是冥冥之中命运的指引。
半晌,他点了点头,终于妥协地回了声“好”。
织风很高兴。他用拐杖在空中绕了个圈,冷不丁问了一句:“你看这屋子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明邃不解其意,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真没有?”
“什么……特别之处?”明邃反倒被问懵了。
织风叹了口气,也没多做解释,只起身道了句“走吧”,便招呼二人离开了这间昏暗破败的旧屋。
他一直对庄戟死前那句“秘密的关键”耿耿于怀,既然来了,便让这位亲外孙仔细看看房里的一切,若能发现点什么自然最好,若是发现不了,也在意料之中。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他几乎将此处掘地三尺,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收获,如今又能指望明邃看出什么名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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