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回到蒹州,明邃就见识到了那条传说中的龙。
因为来时被蒙住双眼,他并不清楚自己的确切位置,只知道再次重见光明的那一刻,他已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洞穴之中。
他的脚下有个乌漆麻黑不知深浅的大坑,身后除了织风祖孙以外还站着另外两名男子,一个衣着光鲜,一个作侍从打扮。
那光鲜男子五官姣好,眉梢上扬,丹凤眼中波光流转,一颦一笑都是风情,乍一看去竟有种模糊年龄和性别的美。
“这是龙族的朱苑族长。”织风介绍道。
明邃躬身作揖:“在下明邃,久仰朱族长威名。”
“幸会。”盛装打扮的朱苑,与周围简陋的环境格格不入。他笑容满面,丝毫不在意明邃沾满尘土的衣袖,一把扶住了他的胳膊:“明公子舟车劳顿,一路辛苦,今晚就由我亲自为公子接风。”
“族长客气。”明邃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半步,将脖子上那条一直蒙着眼睛的黑布扯了下来。
朱苑手上一空,心里却是痒痒的,好似被小猫爪子挠了一下似的。他干笑一声,讪讪地收回手,假模假样地说:“这邪物是我龙族最重要的秘密,对外严格保密,这才委屈公子蒙住双眼,希望公子莫要介怀。”
织风在朱苑看不见的地方疯狂地翻着白眼。这鬼迷心窍的狗玩意儿,美色当前就什么都忘了。他故意重重地咳了两声,提醒道:“族长,正事要紧,寒暄的话回龙谷城再说不迟。”
朱苑不悦地扫了他一眼,只觉这老东西脸上身上又脏又臭,碍眼得紧。
为了配合织风演戏,明邃醒来后他就一直在回避,始终没能寻到机会亲近一下小美人。朱苑十分憋屈,明明将人抓了来,却是看不到也摸不到,只能抓心挠肝地等。如今总算得偿所愿见了面,不过多说几句关切的话而已,这没眼色的老头就开始作妖。
可劫持明邃织风毕竟有功,朱苑还是给了他几分面子,微笑着说:“正是呢,来日方长。”
所谓的正事,毫无疑问就是那条龙了。与织风当年的做法一样,朱苑让随行手下点燃几十根火把,顺着栅栏的缝隙一股脑儿扔了出去,随着火把落地,下面顿时明亮许多。
震耳欲聋的吼声顿时响起。明邃探头看去,终于见到了正下方蜷缩着的庞大身躯。
此刻它正目露凶光,虎视眈眈地盯着几人,鼻翼一张一合,庞大的身体缓慢挪动着。
朱苑自己很少去看这只巨兽,此刻为了方便明邃观察,干脆又让手下添了些火把。火星子噼里啪啦燃烧着落下,那龙被燎到了尾巴,吼得更加厉害了。
混乱中明邃发现它短而粗的四肢上还挂着几节断掉的铁链,即便是不怎么明亮的光线下,满布伤痕的身躯依然十分扎眼。很明显,龙族对一个畜生不会有任何手软。
“这就是龙。”朱苑道。
明邃点点头,目光转向四周堆积如山的森森白骨。
话音刚落,那龙忽然扇动起双翼,竟是腾空飞了起来!
它迅速掠到坑口,前爪狠狠地拍到铁栅栏上,在场几人皆是一惊,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庄寻吓得双腿打颤,却也没敢退得太明显,不然又要听织风的数落,由此可见在他眼里,亲祖父才是最恐怖的那个。
然而实铁打造的栅栏,哪里是肉身所能撞得开的?即便承受了来自龙的冲力,依然丝毫未被撼动。
龙的爪子扣在栅栏上,目光恶狠狠地盯着众人,距离的拉近让它看起来更加凶残可怖了。明邃在几人后面站着,眼见织风饶有兴致地拿拐杖敲了敲栅栏,故意发出“当当”的声音,攻击力没有,侮辱性极强。
恶龙被逼急了,冲着织风吼了起来,带着腥气的口水迎面扑来,织风却是毫不在意,像是逗狗一般,继续一下一下,很有节奏地敲打着栅栏。
他大概是算计好了,龙如果进行毒液攻击,首当其冲的就是位于下方的自己,因此才敢如此有恃无恐。
咆哮一阵无果,恶龙自认无法破了这牢笼,才又飞了下去,不再理会众人。
织风的拐杖隔空一指:“你要对付的就是它。”
明邃还未松口答应过什么,他倒是先把任务给安排上了。见对方面色间仍有些迟疑,老谋深算的织风立刻开始煽风点火:“你可知,这些白骨之中,有一具就是你外祖父的?”
明邃一时间似乎有些回不过神来,良久才神情严肃地看向织风。
“我原先骗了你,说他不明原因早逝,其实他的死……是我这个堂兄一手造成的。”老头满是皱纹的脸上竟是滑过两行清泪,他上前拉住明邃的手,放在自己枯瘦的双手间轻轻拍了拍,而后动情地说道:“怪我无能,斗不过这畜生,本想着借助阿戟的力量来平息恶龙的怒火,谁知它竟自行挣断铁链,害阿戟命丧于此。”
这套说辞他曾拿来诓骗过朱苑,因此眼下才敢当着所有人的面信口胡诌。
明邃觉得胸口堵得厉害,他心中生出一大堆疑惑,却是无从道起。沉默片刻,他淡淡地转回目光,算是将此事应承了下来:“我试试吧。”
织风精神一振,同时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好孩子。”他道:“不过此事不急于一时,今日只是带你来看看罢了。待回到龙谷城,先好生修养几日,过段时间再来不迟。”
明邃应了一声,眼角朝着朱苑微微一挑,朱唇轻启:“不会误了朱族长的大事吧?”
他所指的“大事”不言而喻,朱苑若是真要开战,他就不好只顾自己养精蓄锐了。
见明邃答应得痛快,朱苑心中自是窃喜。他原本认为织风多此一举,非要带着小美人往沙漠跑,可如今又觉得此行不虚,这几日的等待倒也是值得的。
“当然不会。”他飘飘欲仙,连带着眉眼都舒展起来:“明公子只管养足精神,其余的不必挂心。至于同丹济的大战么……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让公子冒险驭龙的。”
话虽说得漂亮,回去的路上明邃还是被蒙住了双眼。朱苑亲自拉起他的手带路,看上去分外殷勤。
庄寻默默跟在最后,脊背一阵发凉。若非他亲眼所见,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眼前这个看似柔和又无害的男人,正是前不久害他表弟险些死在明石渡的罪魁祸首。
几人各怀心思地走出山洞,谁都没有发现,就在坑口下方不远处的石壁上,正倒吊着一只巴掌大的蝙蝠。
直到一行人走远,那蝙蝠才拍拍翅膀,无声地飞出山洞,往黑暗的天际滑翔而去。
它一路向北,裂谷、龙古城、百砚湖被它逐一甩在身后,最终落在了长陆宫高高的城头之上。
此时那里正站着一个人,看身形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一袭白衣在夜色中很是显眼,远远看去似乎正与那蝙蝠交流着什么。
白衣少年正是观星,方才的蝙蝠则是他放出去的探子。与自己驯养的动物沟通,这在蒹州不仅不算什么稀罕事,反而是每个宗族分支独有的基本能力。
观星收到情报,一阵风似的跑下城楼,三步并两步去了宗主的书房。
“确定昭澜也在其中?”黎深正与城中诸位族长商讨开战事宜,闻言放下手中议案,抬眸问道。
“是。”观星道,表情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
继昨夜探查到织风已在回城路上后,他们如今又得到了明邃的消息,观星心中不由振奋。
“他一切可好?”黎深问得好不避讳。
“这就……不得而知了。”观星如实回道。就算他能与蝙蝠沟通,对于明邃状态如何,胖了还是瘦了这种过于细节的问题却是无能为力的,况且那蝙蝠一直在坑里挂着,能够获得的情报就更少了。
黎深倒也没再为难他,转而问起:“龙穴的位置也摸清楚了?”
“摸清了。”观星两眼放光:“就藏于龙谷城南十里开外的裂谷尽头。”
黎深“哦”了一声,极其漫不经心地在地图上做了个记号。
众位族长汗颜——这有关龙的消息……难道不是最该关心的吗?怎么到了宗主这里,反倒像顺带一提似的?
当下就有位直肠子的族长将这话说了出来,其余人皆为他擦了把汗,同时一边继续保持缄默,一边好奇地竖起耳朵。
黎深放下笔,指着那人反问道:“你是在说我关心明邃多过关心龙的下落?”
直肠子族长明显抖了抖,忙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属下、属下未谙宗主深意,一时妄言,还望宗主恕罪……”
“何罪之有?”黎深莫名其妙:“这话又没说错。”
“属下……呃,啊?”直肠子族长十分茫然,有心想为自己辩白几句,闻言反倒卡壳了。
“宗主,大战在即,那龙又是龙谷城的秘密武器,不可轻视啊。”
众人一听,是真炎长老开了口,皆暗中松了口气。
真炎长老与她身边的若水长老,年事高资历老,常年辅佐黎深,地位比族长们超然许多,说出的话自然也都是有分量的。
黎深没就坡下驴,干脆挑明道:“明邃是什么人,尔等不会不知道吧?”
“宗主的蓝颜知己嘛,我们自然是知晓的。”若水长老咳了一声,有些尴尬地开了口。与真炎相比,他的性格更加平稳,语气听上去也要随和一些。
“二位长老,各位族长。”一直沉默的方寂却在此时开了口:“昭澜公子于宗主而言,可不只是蓝颜知己那么简单。”
“灵灵,别胡说!”真炎呵斥道:“你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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