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年前,陨石的坠落导致乌梁灭国之后,岭南之地曾一度荒凉。
直到土地上重新生长出植物,继而便有了以植物为食的动物,以及捕食小动物的猛兽。如此往复,在时间的推动下,逐渐诞生了一个新的稳定生态。
乾坤大地,日月星辰,森罗万象。
一切似乎又恢复如初。然而这些新出现的动植物,却又与原先的大为不同。植株生长出更多样的形态,动物同样在以更为丰富的习性做出适应。
而此时中原大地正逢朝代更迭,新的政权崛起又衰亡,人民被裹挟于战乱之中不堪其苦,一个城镇的失守,往往会伴随大量的人口逃亡。没有人愿意流离失所,之所以选择背井离乡,不过是百姓为求生做出的最朴素的反应罢了。
于是一向无人问津的西南边隅,一时间竟成了许多难民的避风港湾。
只是此地环境险恶,并不适宜长期生存。瘴气、毒虫、猛兽、瘟疫,所有的一切都危险而致命。这里是真正的弱肉强食的世界,能在此地存活下来的,都是被大自然精心筛选过最具生命力的一批。
然而这些顽强的生命,却成了外来脆脆们最大的威胁。
逃亡至此之人,鲜少有能活着走出去的。人们本是为着一线生机而来,却不想与自然之力相比,小小的战争根本不值一提。他们一路长途跋涉,最终还是没能逃过命运的捉弄,白白枉送了性命。
人类是渺小的,同时又是伟大的。即使大多数人相继退却,仍然有一小部分勇士不畏挑战,尝试着去征服这片土地。
他们凭借着强大的气魄与智慧,犹如开疆拓土的王者一般,奇迹般地在这里生存了下来。
为了活下去,他们起初尝尽苦头,也只能维持勉强度日。然而经过长时间的适应,这些人越发觉得此处非但不是绝路,还是个难得一见的宝藏之地。
有利的地形加上丰富的资源,他们相信若能善加利用,将来子孙后代大可定居于此,远离中原纷争,再也不必受那颠沛流离之苦。
打定主意,先民们便更加卖力地开荒拓土。
打猎种地,建房铺路,甚至研究草药,培种育苗……虽说过程谈不上顺利,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而唯一让人头疼的,便是周围那众多虎视眈眈且领地意识强烈的飞禽走兽。
无法和谐相处,便免不了死伤与争斗。久而久之,这竟也成了一种生存常态。
谁也说不清契机是什么时候到来的。在与兽类长时间的交锋之后,有一天人们忽然醒悟——与其相互对抗,倒不如相伴为伍,互利共生。
于是,一场人与野兽之间的征服便从此刻开始了。
这是一个漫长而艰辛的过程。即便是在驯服关系已经趋于成熟的今天,人们也不敢有一刻停下步伐。兽性永远不能被征服,黎深的族人们明白这一点,因此他们至今仍在不断摸索着那条通往强大的荆棘之路。
明邃唏嘘不已,而阿盏早已放弃了思考。
这是盏哥最近刚学会的技能。自从来了蒹州,他无法理解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起初还曾焦虑过一段时间,但好在他的心很大,没多久就变回能吃能睡的状态了。现如今若是遇上听不懂的,他干脆放空自己,省心省力省脑子。
明邃哪里会去理会阿盏的反应,此时的他正在兴头上,便央求钟灵接着讲。
早知明邃爱听这些,黎深在路上就同他讲了,如今只能酸酸地说了句:“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有什么意思?”
“怎么没意思?我觉得有趣得很呢。”明邃反驳道,十分不给宗主面子。
钟灵笑了笑,满足了明邃的好奇心:“又过了很久,根据人们驯服的动物种类不同,逐渐形成了许多单独的部族。随着驯服的成功与失败,这些部族本身也跟着起起落落。直到三百多年之前,兴衰交替才变得不那么频繁,各族正式确立名称,自上而下也有了一套成熟完整的体制。”
故事讲到这里,明邃知道好听的部分已经结束,接下去便是权力诞生的过程了。
果不其然,钟灵开始讲述起宗族内部的权力分层:“一个人在族中实力的强弱,也就代表着他地位的高低,因而族长便是一族最强力量的象征。族内如此,族外亦如此。近百年来,按照实力划分,各族又以兽族最尊,历代兽族族长也被奉为宗主。这宗主之位至高无上,不仅统管各族,还握有族内生杀大权。”
明邃对此兴趣缺缺,他又回到最初的疑问:“可是说了这么多,与这世上是否有龙似乎并无关系啊?我见那朱族长能驭蛇倒是真的,难道是他们觉得蛇族叫起来不够有气势,这才自称龙族?”
黎深无不讥讽道:“这倒是符合他爱往脸上贴金的个性。”
“原本我们也是如此想的。”钟灵深表同意,不过还是负责地向明邃解释道:“一直以来,各族表面上互相扶持,暗中却也互有牵制,各族真正实力如何,不到危急关头是不会对外透露半分的。当然,隐藏实力本也无可厚非,龙族也不例外。但是自从朱苑接任族长之职以来,便不断有传言流出,说什么龙族的确驯服了真龙,若真以实力论……”
话到此处,钟灵却不便继续了,以免对宗主不敬。明邃心下了然,这未尽之言无非就是些兽族该退位让贤之类的话。
钟毓却不屑地说:“朱苑这厮,边藏着掖着,边又放话自己有真龙加持,这番猥琐做派着实令人不齿。”
明邃总算理清楚了来龙去脉。看来是朱苑不服黎深统治,想自己带领龙族夺权上位。
无论在何处,只要有人的地方,权力斗争便从不会缺席。
可是话说回来,拥有了权力又能如何呢?即便一呼百应,高处那把冷冰冰的椅子,坐起来真的舒服吗?
人总是拥有的越多,想要的便也会越多。说到底,良田千顷不过一日三餐,广厦万间只睡卧榻三尺。争来斗去,踏着无数尸骨登上顶峰,又能看到什么不一样的风景呢?
钟毓还在一旁义愤填膺,明邃却是暗暗叹息。黎深见他神色恹恹,便轻声询问,明邃没有多作解释,只感叹了一句:“这又是何必呢?”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脑,黎深却是听懂了。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么想,只是人在局中,万事不能随心而动,说来也是悲哀。
钟灵又与黎深谈了些祭祀大典的相关事宜。明邃才知这新年祭典是一年当中最重要的日子,宗族上下都非常重视,也难怪黎深说要年前赶回来。
二人从钟府离开之时,外面的天已经放晴了。一场大雨来得急去得也快,钟灵兄妹随侍左右,恭恭敬敬地将他们送出了府。
随着马车的前行,青砖黑瓦的府邸在视线中逐渐远去。
而拨开云雾后的丹济城,也在此时一点点地呈现在了明邃的面前。
雨后初霁,街上很快再度热闹起来。
虽同属蒹州管辖,这丹济又与兰泱有所不同。此地已鲜少有外地打扮的人出现,由家族意识强烈,许多人身上穿的都是纹有族徽模样的衣裳或配饰。
而与兰泱相同的,则是黎深的马车依然在道路上畅行无阻。
明邃猜测着其中玄机,问黎深道:“车厢外面挂着的装饰可是兽族族徽?”
黎深纠正道:“并非族徽,而是黎氏本家家纹。”
明邃不知其中缘故:“有什么不同吗?”
黎深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问了句看似毫无关联的话:“方才在钟府时,廊下站的那些人你都看见了吧?”
明邃点头,等着他的下文。
“那些,都是钟氏一族的后人。”黎深道:“丹济城中,但凡有头有脸的部族,大都如同虫族这般,拥有众多族人。”
这倒是常理。毕竟人多力量大,只有不断开枝散叶,才能让自己的部族发展壮大。
但黎深接下来的话打破了这条规律。
“而兽族却是个例外。”他道:“黎氏一族血脉单薄,如今本家唯有我一人罢了,因此外面的人见了自然知道,挂着这个家纹的马车之中,只会是宗主本人乘坐。”
他说得淡然,明邃却不由瞪大了眼睛。
一个只凭一己之力撑起的家族,却置身于权力的巅峰之处,主宰着整个宗族的兴衰沉浮,这听上去是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黎深见他一脸严肃,便稍缓了语气道:“你放心,黎氏还远未到穷途末路的地步,族中自有旁系负责添丁加口。”
“是这样啊。”明邃听着这番本家旁系的说辞,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既然要分出个主次,那么本家就有动机确保自己在族内的牢固地位。可是按照这个逻辑,又岂会如眼下这般让旁系发展壮大,反而放任本家凋零呢?
他不便多言,只单纯问道:“既是一脉相承,为何又要分家而立?”
“因为族长之位只能由本家嫡系继承。”本家旁系之分,并非以嫡庶作为区别,而本家嫡系,则是这当中最为高贵的血统。黎深眼神黯了黯,语气中透着些许无奈:“旁系存在的意义,不过是听命本家罢了。”
不知是不是巧合,钟黎两族在某些方面倒是十分回归自然。虫儿聚群而居,占据数量优势,猛兽臣服于首领,以力量取胜。而试图驯服他们的人类,却在不知不觉间也被它们的习性所同化。这么看来,人类究竟是在驯服还是在被驯服,倒是有些说不清了。
旁系听命于本家,驾驭狼群……明邃很快将二者联系到一起,试探着问道:“那望月观星……”
“不错。”黎深点点头:“他们正是旁系之人。”
这就说得通了。难怪那日石弘庚对望月如此恭敬,他二人名义上虽只是黎深侍从,但毕竟出身于百族之首的兽族,在外人眼中,地位还是相当高的。
若是阿盏听说了此事,不知道还敢不敢跟望月观星称兄道弟了。
明邃听到这里,不禁发自内心感叹了一句:“今日长了许多见识。”
黎深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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