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黎氏府宅之大,明邃虽未见全貌,却也管中窥豹地有了些概念。
一路劳顿,加上天色已晚,参观倒也不急于一时。下人们点起灯火,一行人穿过一片桂树环绕的游廊,这才进了设宴的院子。
晚宴摆在了花厅中,席间珍馐美馔,玉盏流光,只等为主人接风洗尘。
黎深果然拿出来他的雪映和光来招待明邃。明邃先是将那酒盅凑到面前闻了闻,除了酒香,鼻间还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桂花香气,十分独特。他抿下一口,只觉清冽甘甜的同时又不掩美酒本身的香醇,回味中还微微带着些并不霸道的辛辣,他干脆仰头饮尽,让液体划过喉咙,而那香味却留在了唇齿之间。
的确是极品好酒。
明邃忍不住又多饮了几杯。黎深见他喝得痛快,笑着提醒了一句:“莫要贪杯。这酒后劲不小。”
“是么?”明邃狐疑地看了看已经空掉的酒杯,意犹未尽地将它放回到桌上。
此时他两颊已泛出些许红晕,眼眸之中水波荡漾,意识却还是清醒的。
这副样子在黎深眼里正如美人春色,他心下有些悸动,觉得或许不该劝他停杯:“昭澜酒量如何?”
明邃思索了一下才道:“应该不如何吧……平日大都是点到即止,从未多饮过。”
加上他伤食的毛病,家里人也从不许他多喝。明邃说罢,还十分理智地补充了一句:“不过这么简单的问题我都要想上一想,大概是快要醉了。”
黎深却不觉得,盯着他道:“看着还挺明白的。”
“醉与不醉只在一线之间。”明邃说着,还是没忍住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次他并未着急喝,而是轻摇着杯盏,看着澄清的液体在晃动的容器里保持着稳定的形状,半晌才浅笑着说:“我原以为自己并不热衷此道,今日才知并非如此,竟是从前没有遇到过真正的好酒呢。”
但凡明邃喜欢的东西,黎深恨不得全都为他寻了来,更何况是区区几坛酒。不过酒多伤身,他还是接过了明邃手中的杯子,故意半开玩笑道:“那日一个瓶底都不到的酒,换我精心酿制的雪映和光,明少爷,这买卖划算不划算?”
明邃也跟着他打趣:“宗主好生小气,多喝你两口酒而已,难道还心疼了不成?”
佟远道目瞪口呆。纵使他平日里老成持重,喜怒不形于色,此刻也不禁为明邃这番俏皮话擦了把冷汗。
宗主一向威严,虽然从不无故责罚,但对于说错话做错事的行为,动起手来那也是绝不含糊的。如今这小公子胆大包天,竟然开起了宗主的玩笑,不是嫌命长又是什么?
然而他静立良久,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晚膳就这么在一片祥和的氛围中结束了。
佟管家很迷茫,面无表情地默默感受着自己认知的崩塌,心中不免展开了人生三问。
明邃离席时意识有些飘忽,的确有了些醉酒前的征兆。
酒这种东西,不仅使人愉悦,也会让人的感官变得迟钝。明邃回到卧房倒头就睡,一夜无梦。
第二日醒来时,他感到精神十足,早上与阿盏归置了一番行李,午后便很有闲情逸致地在府中逛了起来。
而直到此刻他才发觉这里格局的不同寻常——按常理本该坐落于最深处的内院,再往后面走却仍别有洞天,沿路竟是重复了一遍前院和大殿模样的建筑,倒像是把进门时的路又走了一遍。
他原以为前人不大考量风水,将这大庄园似的建筑设计成坐南朝北还背水的布局,如今整体看来却是南北对称,弄得他也摸不清这其中讲究了。
“哪有什么讲究?”黎深亲自陪同参观,顺便解答了他的疑惑:“不过是先祖喜好使然,将对称追求到极致罢了。等你逛完便知,无论东西还是南北,整个兽族领地都是对称建造的。”
这听上去倒是新鲜。
若按中原习俗,是定要分个前后主次的,这园子却偏反其道而行之,南北皆可通,倒在一定意义上真的起到了城门的作用。
黎深才懒得关心祖宗为什么把房子建成这样,不过为了彰显他家祖宅比别人家有内涵,他还是一本正经地故弄玄虚道:“以终为始,以始为终,如此循环往复,又岂知不是长久之道呢?”
说话间大门已近在眼前,醒目的族徽在冬日暖阳的映照之下,反而透出一股冰冷的威严。
与北面不同的是,南门白日里始终是敞开的,只留几名守卫往来巡视。而门外目及之处,则是一大片开阔的草地,在冬季里绽放着最具生机的色彩。
二人穿门而出,蔓延开去的绿色立刻将视线温柔地包裹起来。草场东西延伸的尽头是遮天蔽日的树林,只不过往西的方向上,隐隐还能望见层峦叠嶂的群山。
而正对着他们的……明邃将目光收回,只见不远处的卧着一泓清池,水光潋滟,正是黎深所提及的百砚湖。
大大小小的湖泊明邃也见过不少,却没有一处能与这里相提并论。
百砚湖美得毫无保留,仿佛能净化灵魂般纯净无瑕,令人顿生向往之心。它沉静地湾在一方,却也不乏热闹。既有飞鸟在上方或盘旋或掠过,又有小舟泛于湖上,连陆地上的动物们也来湖边饮水,看上去一派悠然闲适。
水光山色,碧空如洗,一切和谐得不可思议。一阵微风拂过,明邃甚至有种遗世独立羽化登仙的错觉。
黎深在京城的那座宅邸中有片占地很大的后花园,兰泱也一样,而且还要更气派一些。然而之前那些园子即便再精工细琢,独具匠心,与眼前浑然天成的自然风光相比,也会失掉许多颜色。
二人在湖边驻足片刻,明邃看得入神:“能见如此美景,不枉此行。”
置身天地之间,他的声音仿佛都变得空灵起来。黎深的目光却放在了更遥远的龙谷城方向,徐徐开口:“百砚湖被视作圣湖,数百年来一直由我宗族之人守护。”
“有幸在这般人间仙境生活,真是好生让人羡慕。”明邃感慨了一句,却未得到黎深的回应,不禁看了他一眼。
黎深没接话,而是笑道:“你若喜欢大可随时过来,门口守卫自不会阻拦,这里的动物也不会伤害你。”
刚刚那个瞬间,似乎有种难以名状的忧伤在黎深的脸上一闪而过,很快就被他掩饰下去,复又归于平静。然而说不清楚为什么,这个转瞬即逝的表情却让明邃顿时生出一种异样的情愫来,仿佛有一只手在他的心上轻轻挠抓了一把。
等他回过神再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发现黎深目光一转,落向了他身后的位置。
明邃顺着他的视线回身望去,只见西面的山林之间,一个白花花的身影正以飞快的速度向他们狂奔而来。
那身影轻巧地停在二人面前,大眼睛里满是兴奋的光芒。
“流火。”
数月不见,黎深的这只宠物似乎又长大了不少。明邃抬手抚摸它的下巴,流火舒服地眯了眯眼睛,而后欢乐地摇起尾巴来。
大概是想表示一下思念之情,被摸顺毛的小幽狐忽地伸出舌头,不由分说地就要往明邃的脸上舔。
如果不算那只被硬塞进来的弹弹,明少爷从不养宠物,原因之一就是忌惮它们口中时常把持不住奔涌而出的哈喇子。
眼看流火那泛着晶莹光泽的大舌头就要贴上来,明邃一个眼疾手快,双手并用才堪堪将它的上下颌按到了一起。
流火很是不满,挣扎着想要将自己的嘴巴拽出来,明邃加大了手上的力气,求助般看向黎深:“这家伙真的不是狗吗?”
黎深一巴掌拍上流火的鼻子,毫不留情地把它的大脸了摁回去。流火对他还是有些忌惮的,因而不敢太过造次,当下可怜巴巴地蹲坐在地上,尾巴摇得疯狂又迫切。
明邃大概摸清了这家伙人来疯的性格,觉得还是不要主动招惹为好。他收回胳膊,看着总算老实下来的“小”家伙,好奇地问黎深:“这孩子要到多大才会停止生长?”
黎深略加思索,干脆冲着远处随意地打了声不怎么响亮的呼哨,继而道:“你看看就知道了。”
明邃不明所以,但他有种预感,觉得自己似乎又嘴欠了。
果不其然,不多时,一只身形比流火更加庞大健硕的成年幽狐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这家伙同样通体雪白,唯有额前一块醒目的红色印记。
“……”
面对这只庞然大物,明邃才终于体会到流火真的只是个孩子。
来者显然比流火沉稳许多,山一样站在那里岿然不动,目光中充满野性与坚毅,唯有覆于全身的长毛随风起伏,稍稍柔和了那股散发在外的如王者般凛凛不可犯的气场。
明邃仰头与它对视,对方却是毫无反应,似乎完全没把眼前这个略显瘦削,看起来不怎么够塞牙缝的人类放在眼里。
明邃对此倒是喜闻乐见,一个流火他都扛不住,万一这个庞然大物也粘上来了,那他只能选择当场去世。
“这也是你的宠物?”明邃偏头问黎深。
黎深低声笑起来,亲切地搓着大家伙的脖颈,直到把它神圣不可侵犯的毛都蹭乱了,才慢悠悠地开口道:“这是我弟弟。”
“你……什么?”明邃以为自己听错了。
“它是丛林里的狐王,自小与我一起长大,就如同亲人一般。”黎深解释道。那幽狐颇通人性,似乎是听懂了这番话,低下头亲密地蹭了蹭黎深的脸。
经过数月相处,明少爷的世界观早已不似当初那般狭隘,而是充盈到可以毫无负担地接受这种说法了,他面无表情地继续问:“你弟弟叫什么名字?”
“绥绥。”
“……”明邃一阵语塞,不知是巧合还是黎深故意开他玩笑,半晌才追问道:“哪个绥?”
黎深回他:“有狐绥绥。”
“……”
明邃的表情还是出现了一丝裂缝,他看着眼前的绥绥,顿时觉得它伟岸的身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