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邃在使用瞳术时,已经习惯了精神与身体的暂时剥离,但这种剥离并不会令他产生危机感,原因就在于主动权的掌握——他虽然需要分出一部分精力附于其他个体上,但本体意识并没有丧失,因此可以随时选择退回到安全领域中来。
但这次的情形却不一样。
他的眼睛无法看到敌人,身体的知觉越来越少,甚至连声音都很难发出……而偏偏当他想要努力思考时,大脑却化作了一团浆糊。
明邃在逆境之中很少产生不必要的负面情绪,总是给人一种不符合年龄的沉稳气质。可是此刻,他却抑制不住地慌了神。
人在知道自己还能做点什么的时候,往往会在内心深处保留一丝希望,然而脱离掌控的身体让他几乎无法做出任何行动,这种无能为力所带来的恐慌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吞噬殆尽。
明邃缓缓闭上了眼睛,身体不听使唤地向一边倒去。
万幸他还有一只护法狼在,个头骇人的大兄弟似乎比他扛造许多,现在仍然可以活动自如。大兄弟上前拱了拱,试图让他重新站起来,奈何明邃有心无力,只能任由意识越飘越远。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了脚步靠近的声音。虽然耳中仍像是塞着一团厚厚的棉花,但这声音还是本能地触动了他的警觉,让他稍微从混沌中清醒了一些。
明邃伏在地上,勉强睁开自己仿佛涂了浆糊的眼睛。
视线中,一双黑靴正在靠近。
他艰难地抬头看去。黑靴的主人正是方才那群盲眼杀手中的一员,整个人死气沉沉,像是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此人面无表情地在明邃身前站定,而后没有一丝迟疑地举起了刀。
虽然目不能视,但他依然能够毫不费力地锁定目标位置。明邃呼吸一滞,瞳孔急剧收缩。只见眼前寒光一闪,盲眼杀手的刀锋准确无误地向他劈了下来!
“!”
不远处的方寂像是感应到什么一般,倏地转头向来时的方向看去。然而目之所及只有白茫茫的雾海,一切都被完美地隐藏在其中。
手中长刀被握得更紧。他没有明邃那般灵敏的嗅觉,闻不出弥漫在雾中的气味,但体内正缓缓流失的力量,还是让他敏锐地察觉出了不对劲。
他发出指令,让黑鸦们暂时回塔待命。若是单独作战,黑鸦应付目前这种环境再合适不过——鸦族的杀手锏之一,便是指挥鸦群用声音乱人心智。
只可惜此种攻击不分敌我,除非是习过清心咒的鸦族族人,否则很容易陷入声音的迷阵,轻者混沌癫狂,重者甚至要承受永久的精神影响。因此明邃望月二人在场的情况下,他断不会轻易使用这个能力。
方寂犯了难。周围的地上横陈着几十具新鲜尸体,东倒西歪还在不断往外流着血。他看都不看一眼,只垂头思索着对策。
正当此时,一道利箭穿空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方寂被这种一而再再而三的把戏搞得十分不爽,他猛然抬头,准确捕捉到了射手所在的方向,脚下一蹬,躲开攻击的同时一个箭步就冲上前去。
他反应神速,这一次果然没被对方逃走。
方寂在偷袭者面前停了下来,同时长刀举过胸前,刀口直指不远处那个挺拔的身姿。他面色森然,声音里透着冷冽:“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跟着龙族那帮没长骨头的玩意儿,竟也搞起了装神弄鬼这一套来!”
那身影闻言却不为所动,青色的罩衫在雾霭中影影绰绰,若不是时机不对,看上去倒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
见对方不说话,方寂冷冷地追问:“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方德音。”鸾族族长陈弥终于从雾气中现身,他一手持弓,目若冰霜,盯着方寂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你也有将虿鬼对准我的一天吗?”
虿鬼是方寂的刀名,因其削铁如泥,杀人无形,甚至能够让人瞬间化作一滩血水而得名。
据传锻造此刀者非名门出身,只是一个普通的山村打铁匠,此人不过是无意间得了这块世间罕有的玄铁,人却是个不识货的,只把它当作普通刀来铸造。
当时江湖之人都在争夺这宝铁,各方人马闻讯杀进铁匠的村子时,恰逢虿鬼刚刚被打造出来。他们一面叹息着铁匠暴殄天物,一面争相抢夺,一时间死伤无数,血光冲天,刀身也因此在诞生之初便沾满戾气。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凡是持有它的刀主人皆离奇而死不得善终,虿鬼也一度被认为是把妖刀而束之高阁。直到方寂因缘际会继承了此刀,多年来一直相安无事,才算是将诅咒打破。
方族长的确称得上天纵奇才,不仅有本事将这妖刀镇住,还能最大限度地发挥出它的威力,与其说是他得了宝刀,倒不如说虿鬼本就为他而生,在血腥与杀戮中浸养百年,仿佛只为等待真正的主人与它人刀合一。
方寂并未在意陈弥的挑衅,他将刀尖挑了挑,示意对方回答问题。
眼前的陈弥眉目疏朗,清俊出尘,样貌气质无人能出其右。这人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战战兢兢的柴火棒,也不是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小尾巴了,方寂甚至怀疑,即便没有鸾族族长这层身份,单凭这张祸国殃民的脸就足以成为朱苑拉拢的理由了。
“说话!”他见陈弥沉默不语,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句。
“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陈弥勾了勾嘴角,看向方寂的目光却更加冰冷了:“我做什么是我的事,是鸾族的事,与你方族长又有何相干?”
一句话把天聊死也是种本事,方寂最近没少领教,他懒得扯皮,却又忍不住冷哼:“翅膀硬了,有主意了?”
陈弥抬了抬眼皮:“你我同为族长,说话还是讲些分寸的好。”
“你……”方寂被堵得火气没处发,只想一脚踩在这小子的俊脸上:“好,就算与我无关,最起码在名义上,鸾族还是效忠宗主的吧?”
陈弥不做声,算是默认。
“坦白告诉你,我此次奉宗主之命来雾川,其一便是搞清楚陈族长的忠诚问题。”
方寂脾气虽暴,好好说话时却能给人一种莫名的信服力,而不好好说话,便会如此刻这般威慑力十足,非常唬人。他清冷的嗓音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鸾族站在哪条船上,你最好给我老实交待,别妄想左右逢源!宗主眼里不揉沙,没那么好的性子任由你小子糊弄。”
“归根结底……”陈弥不为所动,自顾自说着:“你千方百计地游说我,不就是希望鸾族同鸦族一样维护兽族的统治地位么?我倒是好奇,能让你闲云野鹤的方族长如此死心塌地的效忠,咱们这位宗主大人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他微微一哂,低头摸了摸手上的弓,继续道:“可他若是想要通过你来控制我,却是打错了算盘。毕竟……咱俩之间那点旧情,早就了断了不是吗?”
“混账!”听他越说越离谱,方寂更上头了,火气蹭蹭地往外冒:“你身为一族之长,担负着什么使命,还没想清楚吗?宗族的繁盛需要稳定的秩序……”
“别说漂亮话了。”没等方寂说完,陈弥便毫不留情地打断道:“西南这片土地上,一向都是弱肉强食。兽族想继续统治各族,那就拿实力说话,不必浪费口舌在同我在这里讲大道理。”
这般决绝,又软硬不吃,倒是弄得方寂很是被动。他长长叹了口气,同时也给出了自己的态度:“分道扬镳不可能。要么服从,要么你死我活,你只有两条路可走。”
陈弥冷笑一声,面色骤然间变得狠戾起来:“既如此,你我之间便无话可说了。”
说话的同时,他将弓背到身后,同时拔出腰间佩剑,直直朝着方寂命门攻去。
方寂也不含糊,横刀格挡,二人很快战成一团。
高手交锋,眨眼之间就过了数十招,却是谁都没能占据上风。
刀光剑影令人眼花缭乱,双方出手皆奇快无比,招招都蕴含着无穷的变换。虽是在对战,但虿鬼在方寂手中硬是舞出了一种美感,黑色的刀影稳而利落,每一次出击都带着与刀名十分不符的优雅从容。
方族长本人慵懒散漫的个性也不可避免地融入到了他的战斗风格中,能少出一分力绝对不会多出半分。只见他黑衣黑发黑刀,身体如同飞鸟一般轻盈,行动起来没有一点拖泥带水。周旋之际,他尽量避免与陈弥硬碰硬,而是灵活有度,专捡刁钻的角度攻击,好让对方难以使出全力。
然而一番打斗下来,方寂还是隐隐落了下风。
陈族长天时地利,情况不对就暂时退到雾里躲一躲,等机会来了又会立刻出手。他已经动了杀意,仅靠方寂的那点巧劲根本压制不住。虿鬼被舞得再得心应手,力量面前也不得不低头。
“方族长这是怎么了?”陈弥攻势不减,鼻子里却发出了轻蔑的哼声:“是不屑于在徒弟面前使出全力么?”
方寂无心与他争吵。他的确没出全力,倒不为别的,而是眼下需要平衡速战速决和毒气入体之间的矛盾。
陈弥本就不好对付,若是全力出击,势必会让体力消耗变大导致呼吸加快,而一旦大量毒气吸入体内,之后的结果就更加难料了。
打个架都要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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