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四幕戏》小说免费阅读 ggds.cc
月初八日,早朝一散,卢远泽没有在宫中停留,急急赶往工部官署。
车夫见他神色匆匆,就自觉地加快速度,到了官署外,他却又不急了,下了马车,走进去,向署门管事掾吏问了句:“早些时候可有人来?”
署吏回道:“诸位大人还未到署,大人您是第一个……哦,不,小的糊涂,是有人来,不过是一女子,拿着侍郎大人您的荐书到此,说是来任参事的,小的觉得奇怪,但见她所拿书信的确是大人笔迹,只好让她进来了,不知……”
他直问道:“她在哪里?”
“后廷图样工事房。”
卢远泽信步向官署最后面最偏僻不起眼的一间房屋走去,走出一段路,又觉不妥,就回过头望向署吏:“不过是寻常的招参事入部,你等不得乱传口舌。”
署吏会意,点头应和。
他继续向前,走到工事房外,见那房门大开,周围寂寂无声。
门内,一青衣布裙的女子,背影绰绰,于许许多多画架之间,面向堂内正壁,背手而立。
她的面前,是放大了几十倍几乎占满了一面墙的广和宫建筑图样,她就这样静静地立着,在她本不该出现的地方,静静地望着自己的作品。
“卿宁……”他屏退旁人,走进工事房,唤了唤她。
她闻声回头,面上笑容淡淡,卢远泽忽然有些说不出话来了,有点蒙神。
她走向他,问:“你怎么了?怎么这副表情?”
卢远泽摇摇头道:“哦,没什么,只是刚才恍惚有那么一瞬,我突然觉得……好像从来没见你这么开心过……”
她没有止步,离他越来越近,苦笑道:“有嘛?你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我也不知道。”他也笑自己傻:“一时错觉吧,我知道就算你真的开心也不会让我看出来的。”
顾君宁驻足,两人之间有一步之遥。
“可你还是看出来了……”
这话在她心中响起,却没有说出来,她说出口的话是:“这是自你大婚之后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呢,青阳,怎么样?还好吗?她还好吗?”
“你是问郡主?”
他尴尬地笑笑,回道:“她挺好,什么都好,很单纯,满心的烂漫,跟暮裳倒是最为投缘……”
她道:“毕竟才二八芳华,又是晋王唯一的掌上明珠,娇贵点是自然的。至于跟二小姐投缘,那也不奇怪。”
虽然顾君宁很淡然,但卢远泽已经有些承受不住跟她进行这种话题了,转而道:“卿宁,此刻你虽已在工部,然而我不能再帮你什么,你亦清楚女子入官署会遭受的种种……”
“自此都只能靠你自己去化解了,你我不能在他人面前有交集,最要紧的是更不能让我父亲或我家人知道我将你荐进了工部,你可明白?”
她点头,挑眉:“我自然清楚。”
卢远泽看了眼墙上的图纸,依稀听见前廷有人声,便知是同僚们到署点卯了。
“这很难啊……你真的要这样吗?”
顾君宁有些讶异他会问自己这个问题,果决地回答:“我确定,再难,我不惧。”
他想了想,道:“你进工事房,我事先已跟建工执事梁正卿打过招呼了,他是聪明人,定然不会多问,我现在倒是担心,直管工事房的司监们……他们定然回来找我问原由,今日恐怕不宁……”
顾君宁直道:“你今日不见他们便是,过些时日他们看我看习惯了,就不会闹了。”
他急得摆手:“卿宁,这个关头了,还说笑?我在官署里,怎么躲开他们?”
“我是说,你这几日不用在这儿,他们自然闹不到你面前去,你就回家避几日如何?反正你在这,你我皆不便,难免落人口实。”她道。
卢远泽觉得她越说越荒谬,“不行不行!”
“你是怕我在这有所暗图?你对我不放心,要防着我是吧?卢青阳……”她靠近他,笑着问。
被她一眼看出心中所忧,卢远泽难堪道:“卿宁你不要乱想,我只是怕你在这受排挤而孤立无援……”
两人已近在咫尺,顾君宁深望着他,突然掂起脚尖,攀上他的肩膀,在他颈项间用力一吻。
卢远泽整个人都惊颤了一下,生怕有人来瞧见,脸上也猝不及防地红了一阵。
顾君宁迅速放开他,他还在呆滞中。
她伸手摸了下自己在他颈项上留下的痕迹,示意他看一眼旁边光可鉴人的铜制案板。
他看见自己脖子上有一道极为明显的深色吻痕,任他怎么揉搓都揉搓不掉。
这时外面动静越来越大,参事们就要过来了,他实在气闷,“你真是疯了!”
顾君宁坏笑一下:“还记得十八岁那年,我脖子上第一次有这种痕迹,怎么弄都弄不不掉,吓得我不敢回家,还好你买了一条狐裘围脖给我才挡住了。但这时候还未到隆冬,用围脖遮拦恐怕你是指望不上了,还是找个地方避一天吧,青阳……不,我的侍郎大人。”
卢远泽又气有急,捂着脖子快步走了,不敢去前廷,直接绕小路从官署后门溜出去。
到了人前,难免遇到认识的人,问他,他只能说是脖子上有些擦伤,更不敢回丞相府受家人追问。
在马车里就想出主意,让随从去通知家里与部里他有急事要出门一趟,自己则到客栈中避着,再另寻他法。
他走后,顾君宁独立工事房内,正对大门,端臂直立,望着工部最底一层的属员——参与图纸细化完善的参事们成群地向这里走来,涌到她面前。
她知道自己就要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了,这第一步,她走出了。
她没有成为第一名门的新娘,她没有成为高墙华苑中的贤妻良母,她没有处于绣阁闺房……
而是在这里,在这官场最不引人注意的位置,立足,向前,成为了她自己。
世间仅有的顾君宁。
工部属员们纷纷就位,开始了一天的繁忙公务。今日对于后廷工事房的所有人来说,最惊奇的是,他们一早到署,在这里见到了,女子。
这些参事们都是临时任职,甚至不算工部的正式属员,无官无级,有的不过是成为正式官员的可能性,却一个个自视甚高,围到顾君宁面前,百般缠问。
顾君宁不想跟他们多费唇舌,刚想搬出自己早先准备好的说辞应付他们,却听工事房外有人语气严厉,斥了一声。
“这一个个的是在干嘛?到署了还不好好干事!在这瞎胡闹!不就是一女子嘛?你们没见过女子嘛!把这工部当什么地方了?罗红阁啊?让你们尽看女人来了?”
顾君宁耳根一烫,转眼瞧见走来之人,承建司之首,建工执事梁正卿。
他这一喝,参事们就算心里觉得好笑也不敢再造次了,都安静下来。
他进来,瞥了一眼顾君宁,向他们介绍道:“这位顾姑娘是由部内引荐的,会在这暂任参事,与你等共事,是给你们帮忙,你们不要不以为然,多一个人终究多一份力,顾姑娘有心来此,今后你们需要沏茶磨墨裁纸等等,尽管教与她去做便是。”
沏茶、磨墨、裁纸……
哼!这就是卢远泽说的他已交代过了?
她是来任公职,还是来当丫鬟了?
顾君宁听梁正卿这样说,的确心中有怨,但也不得不说,其实这也都是在她意料之内的。
卢远泽的确帮不了她什么,她也从来不能指望他,这些同僚定会轻视嘲笑她一女子,这也不算意外,她还是早有心理准备的。
于是,她面不改色,微笑,附礼躬身向他们鞠了几下,“正如执事大人所言,小女子来此暂任参事,是想助诸位才子早日完成工事,定会竭尽所能做好大小事宜,小女子自不量力,到此学习,还望诸位多多指教,小女子甚是感激。”
她如此谦卑,将自己的姿态放得不能再低了,正合他们口味,对这些参事十分受用,他们也还礼,另眼相看于她。
毕竟是在官场上,谁也不敢过于放肆嚣张,他们倒没有谁刻意为难顾君宁,只是轻视她,只觉得她一姑娘是来打杂的而已。
就让她做做收拾图纸,摆放模型,研磨裁纸等等本该掾吏做的细碎活,众人讨论工事之时,也把她晾在一边。
刚来半日,她没有显露一点才华没有急着参与到工事中去,司监李象瞳将她的位置安排在工事房最后一排的角落里。
她也不在那作图,只时时带笑满场跑着给人干碎活,一口一个“公子”“大人”叫着。
他们从一开始抗拒女子到此变得能够接受,与她相处后,也都暗自敬佩她有胆量将自己置于这种境地,谦卑而不自卑,恭敬而不谄媚,温柔而不软弱。
工事房分东堂与西堂,由两位司监主管,分别是李象瞳与蒋嵘,他们便是参事们的顶头上司。
除去他们手下的这些非正式属员,其实他们才是工部最底层的官员,任务却最为繁重。
地位高,品级低,怎会有好气?所以两个人都不好招惹,脾气都大,好闹事。见了顾君宁之后,两人默契地没有给她一个好脸。
正如卢远泽所想,他们两人按耐不住,很快就打听到了顾君宁是卢远泽荐来的,怒气冲冲地去前廷找他吵闹,却没想到得到的是卢远泽告假的消息。
他们俩的顶头上司梁正卿及时把他们叫过去谈话,让他们对此事不要太在意,梁正卿自己都不完全知晓其中情况,更不谈如何向他们解释,所以原因都说得不清不楚的。
反而让他们更有猜疑,私下猜测顾君宁是通过见不得人的交易得以保荐入部的,对她就更为鄙视。
一日下来,顾君宁算是自觉地揽下了工事房的所有细碎活,比他人都要辛苦很多,两位司监对她冷言冷语,她也只能默默承受。
下午官员署事的时间将尽,他们辛劳了一天,自然都急切地想要还家。
上面的人愈加为近来广和宫工事有误的事头疼,不知如何解决,而工事房的参事们却毫不心急。
就如同说是当一时和尚撞一时钟,他们匆匆交完图稿,就在那结群闲聊。
顾君宁整理好了图稿,准备给司监送去,见两位参事在厅堂最中间的大沙盘前摆弄积木,这些积木搭成一个小小的广和宫。
原本完全是按照墙上的总图样搭的,而每日讨论修改,都会将积木造型弄乱,每日最后,都要有人将模型还原,那两位参事就是在做这个事。
顾君宁路过时看了一眼,他们好像很不耐烦,毕竟要对着那么大张图纸一点点地还原,实在繁琐。
于是她就主动上前说她可以替他们还原,而她今日刚好搭过模型也上手了。有人揽这件苦差,他们又何乐而不为?
顾君宁就将图稿给他们,让他们给司监送去,她开始一个人还原模型。
梁正卿按每日常例到工事房来与司监们审查图稿,讨论修建之法。
一走进工事房,就见顾君宁一人立在偌大的模型盘前,背对着图样,完全没有对照,直接拼搭,动作流畅熟练,信手拈来。
他讶然地立在门前,看她低着搭着,后来陆续有其他人注意到他在看她,于是也看到了她此时的动作。
不知不觉间,嘈杂的工事房渐渐安静下来,满堂的人,上百位建工才子,皆目瞪口呆地望着她。
顾君宁兀自乐在其中,不察周围动向,等她搭完最后一块脊顶,总用时不过一刻钟。
转头之后方察觉堂内很是异常,两司监不知何时出来了,门口还站着一脸诧异的梁正卿。
她故作惊慌,有些失措地上前见礼:“见过执事大人……是不是小女子做错什么了?还望大人训示。”
梁正卿往里走,一直走到模型盘前,望着这一片宏伟宫殿的缩影,又看了看墙上的图样,“竟然分毫不差……”
参事和司监们也围了过来,见情形一如梁正卿所言,皆惊讶道:“怎么可能呢?这么迅速……”
她依旧一脸不知何谓,梁正卿问她:“你怎么会这么熟悉这广和宫构造?建模速度如此之快?”
顾君宁心里觉得好笑,他们怎知,这一面墙上的宫殿图样本就是出自她手,经有百次的修改,才已这么完整的样子呈现在他们眼前
而且她家中的工房里就有这样一个较小的沙盘,上面的模型也是她亲手搭过多次的。她又怎么会不熟悉?
她回道:“哦,我在建模之前仔细看过图样,就此记下了,还原起来自然会快一些。”
听了她这解释,梁正卿不住地摇头:“不不,这太不寻常了!”
其他人都不住惊赞道:“顾姑娘真乃奇人啊!”
梁正卿拧眉打量了一遍看来有些无所适从的顾君宁,轻声自言自语道:“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会荐你进工部了……”
是日顾君宁稍晚时才还家,她一到门口,下了马车,就见唐伯与扶苏在门前等她,皆是一脸欣喜。
进了家门,顾清玄与顾君桓那时不在书房而是在前苑弈棋,看来也是在等她回来。
如此场景让她心安不少。
她与父亲弟弟环石桌而坐,顾清玄问她:“今日第一天到署,感觉如何?”
她整个人放松下来,真性表露,把玩着棋子,寞寞回道:“很累,要与那么多人周旋,还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约束着,而我又是他们中的异类……”
“就是突然觉得自己很渺小,还得把自己放得很低很低,才能争取道一点点立锥之地……”
顾清玄理解地看着女儿,安慰道:“嗯,确实如此,一开始总是很难。”
她抬头问父亲:“那以后呢?”
顾清玄回答:“以后会更难。”
顾君宁哽了一下,然后三人同时笑了起来,也不知是什么好笑,就是忍不住想笑。
晚饭过后,唐伯禀报说,方才来了一人,自称是殷家侍从,让他转告顾清玄,殷恒次日晌午过后将去未央湖南岸垂钓。
除此之外无有多言,莫名其意。
顾清玄了然,笑道:“殷大夫这是想让我跟他,来一场湖边‘邂逅’啊。”
深秋之末,寒冬将至,每日晨昏呵气成霜,唯有这晌午日光普照之时才有许些暖意。
长安城北,未央湖畔,秋风微拂,南岸游人较多,沿岸设有多处亭榭,还有许多供人浣纱垂钓的石台石阶。
若是暖春时节,这里往往多有热闹,城中人,无论平民贵族,都乐于来此踏青赏柳,垂钓游船,看花吟诗……
而今冬寒将至,沿岸一片萧瑟景象,少有人影。
顾清玄一身墨青布衣,将一根细长竹竿扛在右肩,竹竿末端系着一个竹编鱼筒,他沿水迎风而行,终在一处停下。
那里坐着御史大夫殷恒。
他此时褪去朝服,亦着一身简朴布衣,无有冠饰,手持一根长长钓竿,独坐湖边,眼望一湖瑟瑟秋水。
同着布衣,若说顾清玄,此时看上去就是一姿态清闲的文雅学士,而殷恒,就算他装扮再怎么简朴,他都始终是‘兰台仙君’殷恒,是长安影响最深的家族——殷家的一家之主。
不用刻意,贵族气质自然流露,皇城老贵族的自持深厚一目了然,绝不会因地因位而改变,更不是靠谋权而上的新贵可比的。
一眼望去,顾清玄心中不禁钦服,招呼道:“殷大夫,别来无恙?”
殷恒见他来,就放下了钓竿,起身与他同时向对方合掌附礼:“甚好甚好。”
两人一并面湖坐下,顾清玄放下竹竿,殷恒拾起钓竿。
顾清玄打趣道:“殷大夫真有闲情逸致,今日并非休沐之期吧?‘兰台仙君’不守兰台,还有空垂钓消遣?”
殷恒笑道:“人生在世,若是没有点喜好,不是太无趣了吗?老夫就是噬爱此道,闲来无事便独自来此垂钓,无论时节,乐此不疲,今日御史台事少,老夫便偷得这半日闲咯。”
“嗯,谁人都有个人喜好,只是顾某不善垂钓而已。”
“那元卿你喜好为何?”
他随口道:“平时就爱弈棋度日罢了。”
“弈棋啊?棋中可有大学问,老夫一直不得精通,改日还要向贤弟请教呢。”
“也好也好。”
风吹天寒,顾清玄穿得有些单薄,揉搓了一会儿冰冷的双手。
殷恒看了他一眼,道:“秋日寒凉,元卿要注意保暖才是,毕竟你我都是有年纪的人了,可受不了风寒。”
“是啊,今年的秋天似乎尤为漫长……寒冬将至未至,凉意侵骨啊……”
顾清玄转而叹道:“的确是上年纪了……就是可惜,年华易逝,却一事无成……”
殷恒不接他这话,转而道:“今日与元卿在此会面,老夫是想向贤弟请教那日贤弟登门所言之事。那日,贤弟言尽新贵对皇城老贵族的威胁,似乎是在试探老夫啊?”
顾清玄笑道:“殷大夫不也在试探顾某吗?敢问殷大夫事到如今可有结论了?”
殷恒道:“有没有结论是无从说起,只是,自那之后,长安城内流言纷起,风头直指卢家,而皇上的确开始偏宠李昭仪,倒让老夫觉得贤弟你对我们殷家之事分析得颇对啊。”
“卢家势大,气焰嚣张,必不能长久,而殷氏一族历经数朝,四世三公,虽没在夺嫡中为皇上建功,却得人心而得君心,孰能得胜再清楚不过,殷大夫何须多虑?”
殷恒转面正对他,安然地对上他的眼睛,笑含深意,“元卿啊,老夫的确是没参与夺嫡,但老夫清楚地知道,贤弟你可是在这场纷争中建功颇多居功至伟啊,且多年辅助卢丞相,他们卢家有今日的权势,其中也有老弟你很大的功劳吧?但今日为何一改立场,如此仇视卢家?”
顾清玄恨上眼眸,紧握竹竿,“大夫何用此问?看顾某今时今日之处境不就了然了?正如大夫所言,顾某出力颇多,操劳二十年,又换来什么下场呢?”
殷恒低垂鹰目,思量道:“老夫算是明白了……原来这一切变故都是人为……”
他厉色直言道:“话说至此,顾某就不避羞惭了,顾某就是想让卢家把欠我们顾家的都还上!除此之外,别无他求,若此世不能报仇,顾某定死不瞑目!”
殷恒的钓竿抖了一下,如镜的水面上惊起一层涟漪。
顾清玄是故意这样说的,因为这样以仇恨之名才可信,其实顾清玄最恨的哪是卢家?
他是恨这个世道。
顾清玄不会跟他真的交底,说自己的真正意图,就怕会把他吓退——
他不止是想让政事堂换新主,他其实是想让大齐改头换面,再不要这样黯淡无光!
卢元植背叛了顾家并不可恨,可恨的是他背叛了自己当初的理想。
既怀兴国安民之志,又怎肯容宵小?
顾清玄会扫清实现抱负的所有阻碍。
就从卢家开始,再到五州掌军侯府……一个也逃不掉!
顾清玄侧目一观,面露浅笑,抚须道:“殷大夫莫非忘了?按照官制,国无相时,御史大夫便可直接升任丞相一职?”
“难道你就甘心做一辈子的御史大夫?殷大夫啊,同样是位列三公,你与相位,也只是一步之遥啊,你就没想过,取而代之?”
他怎会没想过?
顾清玄这一语,直戳殷恒最深切之念。
“身在朝廷,谁都想更进一步,而我们殷氏三世都未迈出那一步……”
殷恒沉吟一时,面色转为凝重,那双鹰眼显露一丝精光,在波澜起伏的湖面停留颇久。
“可是卢元植之后,还有五州掌军侯门呢?他们会眼睁睁看着政事堂易主吗?”
顾清玄道:“他们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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