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四幕戏》小说免费阅读 ggds.cc
皇宫大火之事，震惊长安城。卢家人一夜未眠，因此事而奔走调查。卢元植一直在皇宫安抚皇上与后宫众人，焦头烂额坐立不安。
天还没亮，他们尚未有片刻喘息，就到早朝了。卢元植随着皇上直接进殿上朝，百官们陆续到来，一一交上奏折条陈。
皇上也是气了一夜，自然疲惫不堪，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一面拿起奏折来看，一面听着朝臣奏事。
早朝上说的最多的自然是夜里的大火，奏章上也全是论此事的，而且他面前堆的奏章有往日两倍之多。
皇上看着这一堆奏章，讽笑道：“看来诸位爱卿也跟朕和丞相一样，忙了一夜嘛。”
百官听语气不对，立即跪下山呼：“臣有罪！皇上息怒！效忠吾皇，天佑大齐！”
皇上听着这整齐划一又毫无意义的山呼，火气又上来了，翻着奏章，发现其中一大半都是御史们指责工部指责卢远泽的闲话。
他这一下终于按不住火气，一起身，将面前小山似的奏折一并推倒在地，大声斥道：“御史台！御史台！还是御史台！”
他指着御史台的那一片御史，怒斥：“一点小事你们就弄得鸡飞狗跳的！但凡大事正事倒不见你们有什么作为！不就是不慎失火嘛！怪这怪那有什么用？”
“朕就奇怪了，这烧的是朕的皇宫，又不是你们家！你们激动个什么劲？不说把事查清楚就急着上折子！朕要你们何用？”
百官们又齐齐跪下，山呼：“臣有罪！皇上息怒！效忠吾皇，天佑大齐！”
皇上眼见就失控了，吩咐道：“来人！将这些御史台的折子全给朕烧掉！就在这烧！不止如此，御史大夫！御史大夫何在？”
御史中丞秦咏年连忙回道：“回陛下，殷大夫身体不适，今日告假了。”
“他告假了？那好，就你，御史中丞！既然你不会让你的御史们办正事，朕就罚你！昨夜朕的皇宫被烧，那就把你家也烧了！看你分不分得清轻重缓急！”
秦咏年呛地求饶，卢元植为免皇上又行荒唐之事，所以就算心里气着御史台，也出言帮陆秦咏年求情。
不想皇上听他说完之后，面无表情，漠然道：“丞相说如何就如何，朕也不操心了可行？”
“陛下……”卢元植稍愣。
“朕不烧，朕不罚，只要你家大公子能在后年给朕变出一个祭天殿来，朕谁都不罚怎样？若是做不到……你们父子就看什么能烧就烧什么吧！朕已经很累了，要回去休息了，这早朝丞相你来开不就完了！”
皇上轻描淡写地说完这些话，拂摆边撤驾，这是他第一次在早朝未尽时离开大殿，看来这一气的确非同小可。
朝臣们哪敢再提这事，把其他事务议过就匆匆散朝了。
晋王入宫帮卢家照顾皇室中人的情绪，经过早朝他也心有余悸，与乔怀安碰上就同行出宫，说起皇上朝上发怒对卢家实在有点苛责过甚了。
乔怀安道：“不，王爷，我想陛下表面上是苛责卢家，实则是为了帮卢家堵百官攸攸众口，陛下若不表现得过激些，恐怕御史台那帮人是不会轻易放过卢家的，定会揪着这事不放，捕风捉影大作文章，他们可不怕得罪谁，只要众口一词，就能完成他们的任务。谁让他们是负责监察百官的呢？”
“也对啊，还是怀安你比较了解皇上的心思。”
晋王信服地点点头，目光扫到乔怀安的蓝底朝服，指指，笑了起来：“怀安倒是说得好像自己不是御史台的似的，哈哈。”
乔怀安低头看了眼官服，也笑了：“诶呀，我忘了！我现在是侍御史之一，不是巡察御使了，诶，常年在外明察暗访，少穿朝服，这下留任皇城竟适应不了，哈哈，瞧我糊涂的。”
晋王笑过之后又有些忧虑，问道：“陛下责罚卢家是假，那责罚怀安你是真吗？自从听说你被陛下贬官，我就觉得诧异，陛下怎么会……”
乔怀安回望了一眼金殿，摇头笑笑，叹道：“王爷别说了。我们的陛下，是今非昔比了。”
卢元植到宫门口乘车，不是去政事堂署事，而欲先去殷府见殷恒，让他约束御史们不要再在此事上做文章。
还没上马车，就见次子卢远承慌慌张张地赶过来：“父亲，父亲，事情怎么样了？听说皇上大怒？诶呀，这次大哥的麻烦不小啊！”
卢元植看他一早就没个正型，火气一上来，骂道：“这一夜你跑哪去了！全家人都在着急，就你不见人影！连大朝都不上！看你这一身，把官服穿得歪歪扭扭的，浑身酒臭！像个什么样子！”
卢远承嗫嚅着小声回道：“我，我昨晚在江月楼请客，跟朋友们多喝了几杯……在那里睡了过去……一直到天亮才知道出事了……”
卢元植差点气背过去，一夜疲惫让他也怒气难收，直接将上朝用的象笏往卢远承头上招呼。
他激动起来，一边骂着，“你这孽子！”
一边挥着象笏对卢远承动起手来。
就在皇宫大门外，父子俩一个揍，一个躲。
卢远承被揍得上蹿下跳的，不断说着：“父亲，父亲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我知道错了！我穿着官服呢，不是小孩了，你别这样啊！”
“我管你是不是当官了！你这逆子，看我不好好教训你！”卢元植都气昏了，完全失了分寸，就如同一寻常父亲，粗暴地教训不成材的儿子。
场面乱成一团，其他人赶忙来劝止，才控制住。
卢远承在众目睽睽之下跪着挨父亲的叱骂。
卢元植气极，后来也没力气了，让他自己去思过，其他人也不敢再看卢家的热闹，尽皆散去。
“父亲。”
卢远泽后到一步。
他从昨夜入宫起就一直在失火现场忙着，此时是灰头土脸疲惫不堪，锦衣官服上全是灰烬，脸上手上都有些许伤痕，完全不似平日的潇洒光鲜模样。
他听说了朝上朝下的事，来此，对卢元植道：“都怪孩儿，连累父亲。”
他刚开口，卢元植便摆手止住，说道：“你不用说了。没事，一切有父亲，你累了一夜了，回家歇息吧。”
卢远泽心中暖意顿生，含泪点头：“多谢父亲，孩儿知道了，父亲也操劳一夜了，还请父亲先回府歇息，孩儿还是先去工部稳住各方另寻办法吧，不如此，孩儿心中实在难安。”
“也好，青阳你去吧，你只要把工部那边顾好则可，其他的不用操心，为父自有安排。”
卢元植说完，上了马车离开，卢远泽也乘了马车向着另一个方向前往工部官署。
只有卢远承被无视在原地，宫门前也没其他人了，独留他一个。
他看着那两辆马车走远，心中怨气横生，愤愤地从地上爬起来，拍着身上的灰。
有一人靠近卢远承，站在他旁边，打趣道：“啧啧，真是天差地别啊，卢二公子，你确定你是亲生的吗？”
他本是和卢远承一道来的，不便现身，就在不远处的宫墙下旁观了这场宫门外的闹剧。
此时上前来，忍不住笑话卢远承一下，甚是可乐。
卢远承瞪了瞪一脸看好戏模样的顾君桓，摔袖道：“庶出之子，亲不亲生有何区别！他明知道我怕火，还怪我昨夜不出现！他们怎么能……”
“你最大的障碍不就是卢远泽吗？有他在你就一辈子都出不了头。”他道。
卢远承咬咬牙，“是，你一直说得很对，我只有拖垮他，才有机会。”
“呵，枉我在此之前还觉得歉疚，但看方才父亲待我和大哥的差别，真是再烧十个广和宫都不能解气！”
卢远泽赶到工部时，里面已经炸开了锅，从上到下，人人自危，惶惶不安。
虽说失火之事他们不负主要责任，但归根结底最为难的还是工部之人。
正如皇上所言，若能在后年建成广和宫，让新皇登基后的第一场祭天大典顺利举行，那便一切无事。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简直天方夜谭。
工部尚书沈方奕也挨了右司丞的教训，跟众人一般心急如焚。
虽说本部的工事众多不止广和宫这一项，但这最为重要，且是工部上下奋力多时的成果，就这样毁于一旦，他真是痛心拔脑。
当然也不只是这个原因，更让他不安的是，就算广和宫的工事是卢远泽主持，他不负全责，可万一皇上要怪罪，又怎会真的降罪于卢家人之一的卢远泽呢？
到时候倒霉的恐怕还是他。
所以沈方奕心一横，在众人围着卢远泽吵嚷着的时候，装作心悸病犯，昏迷在地，被送去救治，也借此告假脱身，把这烂摊子一股脑地丢给了卢远泽。
于是卢远泽就经历了，他这一生中最糟糕最狼狈的一天。
上午在工部前廷大堂上被部下吵了几个时辰，到了午时，他给他们放假，让工部郎中带上下所有人到外面酒楼中用午膳，他独自留在官署中图一时清净。
卢远泽去了工部后廷最偏僻的角落，进了空无一人的工事房。
承建司高级及几位得力参事，都去广和宫工址上视察了，此时仍未归来。
其他参事因无事可做，早被梁正卿打发回家待命，所以此时偌大而清冷的工事房是最安静的所在。
他在一个作图工位前坐下，望着墙面上的广和宫图纸，兀自失神，不觉困上眼眸，渐渐睡去，后来感觉到脸上有些许润感而醒过来。
他睁眼，见顾君宁的容颜近在咫尺。
她神情忧伤，目光中似有心疼，此时难得有些柔婉气质，坐在自己身旁，手上拿着一方用温水润湿了的丝帕，见他睁眼便停住了动作。
他靠在椅子上，她微微俯身与他直面相对，四目相接，两人一时都无有声息，就这样对视了许久。
顾君宁先动摇了，目光一颤，要远离他。
卢远泽伸手握住了她拿着丝帕的手腕，放到自己脸颊上依偎着，“卿宁，原来你还没离开……”
“是的，他们都走了，我不愿走，因为我要等你。”
她此时含情脉脉蹙眉抿唇惹人怜，说道：“本打算去找你的，不想你先到这里来了，还是这个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如此不修边幅的，脸都没顾得上清洗，昨夜你一定特别辛苦吧？真是为难你了。”
她说着，用另一只手，继续给他擦拭面颊。
他一直那样看着她，眼里有着莫名的笑意，或是因为疲倦，所以还笑得出来，注视着她道：“我多想骗骗自己……”
顾君宁动作一顿：“你说什么？”
他无奈地笑着，道：“我想骗自己，这样的你才是最真实的你，我想骗自己，你此刻还在这里是真的在等我。”
“可是我明明又知道，不是的，你不是这样的，你绝对不会为了我。”
顾君宁心颤了一下，挣开他的手，与他不复亲密，而是低头咬唇，似有委屈。
“不管你怎样认为，反正我在此等你也只是为了跟你说声告辞，以后我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你要离开工部？”卢远泽有些讶然，坐起身来。
她转头望向墙上的图样画幅，还有前面她亲手搭建的模型，转头时，双目中果真有泪光盈盈。
“是的，广和宫被焚毁，我留在这里还有何用？”
卢远泽双手摁住她的肩，摇头道：“不！不！卿宁，这正是我最需要你的时候！是工部最需要你的时候！只有你才能帮我重建广和宫！你不可以走！”
“难道你没听丞相说起我们顾家什么吗？”她问道。
“发生了什么？”
“我父亲去湖边垂钓与殷大夫偶遇，受殷大夫相激，一时糊涂说起了你我两家的私怨，父亲是逞一时口舌便道自己如何怨恨你们卢家，却没想到，殷大夫把父亲的一时气话添油加醋捅到丞相面前。”
“于是你父亲恨毒了我们顾家，昨日白天甚至亲自登门与父亲对峙！说绝不放过我们！你是了解你父亲的，而如今我们顾家人活得如蝼蚁般艰难，他要对付我们还不是轻而易举？青阳，我是自身难保，怎还可能冒险为工部之事出力？”她声声悲切，如此倾诉。
卢远泽就此了解了内情，料想是因为昨日他归家晚，又突发大事，故而没来得及听卢元植说起这些。
他听顾君宁说完，垂面深思了会儿，然后抬头坚定道：“没事，不用担心，卿宁，我保你们顾家！”
“只要你能留在这里帮我解决眼下难题，我必不会让父亲损伤顾家分毫！”
稳住了卢远泽，得到他保顾家暂时不遭卢元植寻难的承诺，顾君宁也算是完成了任务。
她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出了工事房，就准备回家向顾清玄报知情况。
独行间，她忽又忆起，卢远泽方才听自己说‘谎话’时的眼神。
不知为何，心头莫名浮上一种酸涩之感。
也就是常人道的‘难过’，这种感觉顾君宁并不常有，所以她自己都颇为意外。
十岁那年某天，她和弟弟们从外面挖沙子回来，准备做工房里的沙盘，她想自己搭建一个‘长安城’，弄得一身脏兮兮，却兴致勃勃。
就在她刚把沙盘的沙铺整齐时，父母来告诉她，他们给她选了一个不错的夫君，卢家的大公子，名满皇城的长安第一佳公子。
她还没见过卢远泽，也对他没有兴趣，只哦了一声，就好像听母亲说给自己选了条不错的裙子一般。
当天下午，父亲帮她一边打磨积木，一边跟她谈话，“高兴点，君宁，你就把卢青阳当你以后要住的一间宅子，虽然是买来现成的，但是你还是可以去改建，去将它打造成你自己喜欢的样子，早点选定了，你就多些‘改建’的时间。”
顾君宁问：“那这间‘宅子’已建多少年？几进几深？朝南还是朝北？是什么风格式样？”
这就是顾君宁。
她敏于观察，善谋人心，总是能看穿人真正需要什么，哪怕无真心只要她愿意，她也可以俘获任何人。
卢远泽就是她第一个‘猎物’。
同时顾君宁从小就清楚，互相陪伴，互相扶持，互相取悦，互相理解，这是所有佳偶必经之路。
因为顾清玄和沈岚熙就是这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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