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缓睁开眼,脖颈处的剧痛还未消散,熟悉的环境再一次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乔鲁诺坐在沙发上,注意到我的视线,若无其事地看了我一眼,笑眯眯地抬起身子,“你回来啦?”
我像个对生活万念俱灰而急于寻死的精神病人,径直绕开他四处寻找那把手抢,甚至顾不得身体的疼痛。我想要赶快赶回去,赶快,我要和小队汇合,我要联系上里苏特,我要去威尼斯,再不赶快的话——
“这里的时间流动是静止的哦,休息久一点也没关系。”
乔鲁诺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微笑着伸出一只手拦住我。那种恰到好处的笑容此刻显得比平时更加恼人。但我本就有一肚子的话想问,神经长期高度紧绷,得到这样的肯定后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里苏特究竟是怎么想的?老板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在我所看不见的另一个角落,命运又是怎样发展的?——我盼望着见到乔鲁诺,盼望能亲口将这些日子的困惑问出口,甚至想亲手揍他一顿,可真正再一次面对乔鲁诺,这些问题却又全都堵在我的喉咙口,让我说不出半句话来。
“别着急,我也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不如我们坐下慢慢谈——你见到福葛了,是吧?”
我浑身一震。乔鲁诺似乎看穿了我心中所想,我僵硬地挪到他旁边去,尽量以一个自然的姿势坐下。我尴尬地笑笑,说是啊,我没想到那小子以前还是,呃——他人挺好的。
“大概半个月后,福葛就会成为布加拉提手下的第一名成员,正式加入热情。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对吧?”
我当然知道,甚至有可能比这时间更短——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每个举动好像都在把事情往更坏的地方推。我低下头不说话了。
“如果进展顺利,我希望今后你能劝说福葛留在小队里——在面对老板时,有紫烟的帮助想必会顺利一些——你怎么了?”
乔鲁诺那张青涩漂亮又让我忍不住想揍上一拳的脸凑上来,我的头发挡住了一部分,他的绿眼睛从头发的缝隙里透过来,有点吓人。
别担心,你做得很好,伊莎贝拉,你真的很了不起。我一时不知道他是真的这么觉得还是在嘲讽我,但乔鲁诺的语气很真诚。你做得真的很出色,我都没想到你会做到这种地步,甚至为了我的任务而自杀,噢——还是说,他停顿了一下,——你为的是其他人?
他瞬间变脸,温和的神色一瞬间严肃起来,我僵硬地坐着,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的确,我不惜一切代价甚至是死亡也想改变这一切,但这和护卫队无关,也正和乔鲁诺的想法背道而驰——我甚至觉得他的真实想法是想让我混进去提前把组里其他人全部斩尽杀绝才好。
乔鲁诺站起来,走向一旁的桌子,我看着他笔挺的背影有些出神。我不得不承认这个年龄和我将近整整十岁的小子做什么事都很有一套,就像他命中注定就该坐在这个位置。
命中注定。我讨厌这个词。
乔鲁诺拿起那把我熟悉的枪,却没有递给我。他将枪口对准我的额头,语气坚定而冷淡:“我希望你明白你在为谁做事,又是谁给了你现在的这一切。”
我早已失去面对死亡威胁的恐惧,只是平静地点点头。可乔鲁诺的话还是引起了我的思考——我的最终目标到底是什么?难道真的要像他所安排的那样,亲手将他送上老板的位置,再不惜一切代价保住他们的小队?
我不敢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乔鲁诺承诺在他真的达到目标后给我们的报酬上。我始终清楚乔鲁诺在利用我,也深刻体会到对抗命运的艰难,可就在经历了这一切荒谬的事件之后我心底却还怀揣着一丝可笑的侥幸,希望能找到一个所谓的完美结局。
“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让你做你想做的事,完成你的心愿——但我也有我的条件。”
乔鲁诺将冰凉的枪口从我头上移开,“我希望在做完你想做的事后你能专心为我做事,不再参与没用的纷争。”他刻意加重了某些词的读音。我突然觉得那个温和的乔鲁诺离我很遥远,我不常能见到他,但我能感受到他逐渐卸下了伪装,向我亮出了尖锐的獠牙。
“——暗杀组对你来说究竟是什么?”
不知道谁给我的勇气,我突然抬头质问他。乔鲁诺没有表现得太意外,他只是笑了一下,反问我:“你是心里带着答案问我这个问题的,是吧?”
我有点生气,但不可否认他说的属实。我清楚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后,新任教父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理残党,别说什么合作和报酬,就连留我们一条小命都很难。我们与护卫队之间注定水火不容,这一点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我挫败地低下头,头顶又传来乔鲁诺的笑声,像嘲弄我的执着。
你自己来,还是我来?乔鲁诺把枪举到我面前,但我不想接。他一贯很有耐心,就像现在,始终保持着温和体面的仪态,等待着我的选择。可我知道,乔鲁诺的每个提问都不是在询问你的意见,而更像一种通知,或者警告。他的心里早有答案,就像他口中的我一样。
我脑子很乱,被死亡和命运这些东西搅成一滩浑水。见我迟迟不开口,乔鲁诺也逐渐失去耐心,一只手掐住我的脸,两根手指撬开我的牙关,在我毫无防备的瞬间将枪管捅进了我嘴里。
我瞪大了眼睛——使用枪支自杀时,饮弹自尽是最快最高效的方式,乔鲁诺这次没给我留任何情面。他动作很粗鲁,我确信我嘴里肯定有什么地方被刮破了,因为我尝到了一点血腥味。
“记住你的任务,珍惜你的机会。”
我还想说些什么,但他瞬间扣动了扳机,没给我任何辩驳的机会。子弹从口腔穿过我的后脑,我瞬间倒了下来,鲜血在皮沙发的靠背上炸开一片猩红的烟花。
—
头很痛,眼皮也很沉。又是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意识。我似乎躺在一张床上,手臂很疼,双脚冰凉。我艰难地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圈眼睛一样盯着我的手术灯。
我坐起来,低头一看,瞬间吓了一大跳——我的两条胳膊上都插满了输液针,手腕和脚腕都被夹住,胸口贴着心电图的电贴片。除此之外,我的右手腕上还格格不入地带着一块破手表,指针精确地指向凌晨五点整。
我下意识抬手,这一下不得了,左手手背上的针头因为我的移动导致了血液回流,暗红的静脉血已经开始顺着输液管安静地向上爬,慢慢染红了透明的药液。
这里是手术室,可我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一名医生。屋子里没有镜子,我看不见自己的脸,也不知道自己是谁,此时还被这一堆仪器困着动弹不得。我气坏了,这一定就是乔鲁诺这小子搞的鬼,他想让我在这个病号的身体里好好痛苦一阵子——我可不会让他得逞。
我摘下手腕上的夹子,一把拽住左臂连着的几根输液管,用力一拉,伴随着疼痛鲜血瞬间从针眼涌了出来。我甩了一把手上的药液,又把右手的针也拔了。我摘掉那一堆贴片,松开脚腕上的束缚,光着脚走下地。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只穿了一件病号服的上衣,没有穿裤子,就连内衣也没穿。走廊里空无一人,但我还是感到有些尴尬。我不禁开始好奇为何直到现在那看幻灯片一样的记忆还没出现,烦躁之余我也隐隐有些担心。我环顾四周,感到视角很新奇——这身体的主人应该很瘦小。
我带着两胳膊带血的针孔在走廊里转了一圈,也没看到一个人。正当我转头往回走时,却迎面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她尖叫一声,手里的东西掉在地上摔成一摊,彩色奶油飞溅得到处都是,那似乎是个老式的裱花蛋糕。
那是个黑色长头发的女人,看上去很年轻,刘海长到几乎挡住眼睛。见她穿着护士制服,我刚要开口询问些自己的事情,她却先打开了话匣子——她的瞳孔在看清对面是我之后一下子放大,欣喜地笑了,“原来你在这儿啊,我找了你好久!生日快乐,小莉莉,真对不起我弄坏了你的蛋糕……我明天再给你做一个,好不好?”
生日?
我还没弄清现在的状况,她又注意到我胳膊上的针孔,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不是叫你好好在床上待着吗,你怎么又偷偷跑出来?你这小坏蛋!快走吧,我们还得吃今天的药呢。”
我稀里糊涂地被拽了起来,她语气十分温柔,力气却很大,一边自说自话一边拉着我往前走,我跌跌撞撞,突然脑内一阵眩晕,然后是熟悉的耳鸣——无数的回忆像彩色幻灯片一样浮现在我眼前,我刚从病床上下来,本就身体虚弱,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莉齐·罗曼,真实年龄23岁。患有缺少生长激素的疾病,外表看上去与十多岁的小女孩无异,因此一直以小女孩的身份与人相处。在孤儿院长大,杀害了几任继父母后被送往精神病院,放火逃离。后被热情组织看中发掘。
天生替身使者,替身名「Paradise City」,空间系替身,能力是开启一个通往另一个空间的通道。天堂城是完全属于自己的另一个世界,其中的一切都完全受自己支配,只有自己可以创造出进入空间的但通道,创建后所有人都能进出。
莉齐擅长伪装自己,在外人眼里,她只是需要保护的天真小女孩。从精神病院逃离后,由热情的编外医生米拉吉娅接管照顾,等身体恢复健康后正式加入组织。
米拉吉娅的照顾持续了一年多之久。传闻米拉吉娅自身也是精神病患者,做什么都迷迷糊糊,什么也做不好,而莉齐是她的第一个病人。连宠物都照顾不好的米拉吉娅看着乖巧懂事的小莉齐,逐渐起了占有欲,为了将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她每天给她胡乱喂药,在没有病灶的情况下做手术开刀,试图无限延长她在医院的时间。
莉齐早看穿了她的把戏,但令她惊恐的是对方已经用药物控制住了自己,只要离开医院就会浑身不适,产生严重的戒断反应,生不如死。只有回到医院,回到米拉吉娅的身边,这种感觉才能消失。慢慢地,她放弃了离开这里,每天扮演着小女孩,陪着对方玩医生和病人的游戏。
纸是包不住火的,最终,组织也发现了米拉吉娅小诊所的秘密,强行带走了莉齐。本以为终于逃出生天,却没想到迎来的是更残酷的地狱——组织的医生乔可拉特看穿了她的身份,将她抓起来做人体实验,最终,她死于脑部手术的大出血。
回忆散去,我耳边却还久久回荡着女孩被用链锯活生生切开头颅的惨叫声。重新拥有替身让我短暂地惊喜了几秒钟,但我还是毛骨悚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直到慢慢重新回过神来,我才发现自己仍然维持着半跪在地上的姿势,而那位黑头发的护士——米拉吉娅小姐——竟然就这么拖行了我几十米。视线交错的瞬间,她甚至还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莉齐的确是个天生的坏种,从她所做出的那些事就能看出来,但接下来的一切经历简直堪称魔幻。我想这也许属于“恶人自有恶人磨”,但这不是我该考虑的——按照时间来看,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过两天热情的人就要来抢我了,如果顺从命运我就会落入乔可拉特之手,可如果不走,一辈子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我暗暗咬了咬牙。我明白乔鲁诺给我这个新身份的意思——我可以使用替身,并且这里是威尼斯,还是乔可拉特所在的医院,我可以继续按计划救下索尔贝和杰拉德。但理所当然地,享受了这份“优待”的我今后也不该继续染指暗杀组,我的真正目的是辅佐他上位。
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宁愿看着另一个自己取代自己的位置,我实在不理解乔鲁诺。
无论如何,眼下最重要的是适应自己的身份,不让更多人起疑。我拉了拉米拉吉娅的衣角,试着以小女孩的口吻说话,“……对不起,莉莉知道错了…”
“哎呀——你说我怎么能对着你生气呢!真是……”米拉吉娅瞬间变了脸,她迅速凑上来,笑着擦掉我眼角那颗半掉不掉的泪珠,“我们小莉莉是知错就改的好孩子,是不是?”
我拼命点头,感觉很久没活得这么窝囊过。我被重新困在手术床上,双手被铐在床板上固定住,脚腕上重新夹上冰凉的铁夹,她掀起我的衣服,往我胸口贴上心电图的贴片。我□□,裸体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中,但她似乎毫不在意,继续拆开新的针头,往我手背上扎上新的留置针,连接上输液管。我抬起头,输液的流速似乎调得太快了,我感觉手背很疼,两条胳膊都发冷。
做完这些,米拉吉娅温柔且强硬地掰开我的嘴,将一个小胶囊塞进我嘴里,“该吃药了,小莉莉,小乖乖,来,张开嘴,啊——”
我想吐掉,但为了适应这个新身份,并且不引起怀疑,还是顺从地吞下了胶囊。我紧张地躺着,浑身僵硬,等待她下一步的发落。女医生只是咧开嘴笑得更开心了,她抚摸我的头发,手指甲没轻没重地刮着我的头皮,带来一阵刺痛。
我尽可能忽略身体上的不适,继续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这里的一切都让我感到危险,我必须离开这里。还有暗杀组——我不知道里苏特会不会继续来到威尼斯,不知道组里的其他人现在在做什么。现在我的首要任务就是想办法联系上他们。
轻微的头疼打断了我的思考。我突然感觉手背的疼痛和冰冷缓解了大半,整个身体都放松了下来,感到一阵奇异的轻盈。我的心跳很快,每一下都重得几乎要从身体里跳出来。我的手开始发抖,眼压升高,心情却久违的平静和舒畅。
我猛地想起那颗胶囊。米拉吉娅喂我吃了什么药?我喘着粗气,感受着越来越快的心跳,环顾四周,丝毫没有开始的恐惧,反而觉得很亲切。我震惊地看向她,对上一张笑眯眯的脸。
联系到刚刚的回忆,我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药物是米拉吉娅控制莉齐的方式?是具有高成瘾性的药物,还是程度更强烈的毒品?我感到视线随着心跳的节奏一收一缩,头顶的手术灯渐渐融化成一圈模糊的光环。
不能再这样下去,我需要逃离这里——趁着米拉吉娅背过身子的间隙,我用力活动手腕,但这东西钉得结结实实,无论我怎么挣扎都不松动分毫。我咬咬牙,用力想折断大拇指来抽出双手,但身体太过虚弱,根本使不上太多力气。
我折腾了半天,除了弄得浑身是汗外毫无成效。眼看着头顶的药瓶见底,米拉吉娅拿着一瓶新的药水走过来,见我像条案板上的鱼一样挣扎,疑惑地歪歪头:“莉莉,你在干什么呢?”
“呃,我……”我生怕她起疑,大脑飞速运转,但磕磕巴巴了半天也只憋出了一句“我想去厕所”。啊,那就在床上尿吧,我帮你清理。米拉吉娅头也不抬,语气自然得像讨论今天的晚饭。她拔掉空的药瓶,随手扔在地上,又拧开新的换上,动作很笨拙,手忙脚乱,慢到我怀疑我要因为针管进空气而已。她把换好的吊瓶重新挂好,动作很大,我眼睁睁地看着输液管在空气中剧烈地晃动起来,不出意外地,我手背上又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鼓包。
“怎么还不尿,是害羞吗?”米拉吉娅笑着凑过来,点点我的鼻尖,又非常用力地揉了一把我的头发。她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也对,我们小莉莉已经是11岁的大姑娘了,也该学会自己上厕所了,是不是?我带你去厕所吧?”
我松了一口气,同时深深折服于这位专业性存疑的医生的神经质。她三两下解开铐住我的手铐,拔掉那些碍事的吸盘和夹子,还贴心地帮我扣好扣子。她一只手举着吊瓶,另一只手搀扶着我下床,我不禁惊讶于她对我的信任。
米拉吉娅走在前面,丝毫没有回头看我一眼的意思。她走得很快,输液管被她扯成一条倾斜的风筝线,我跌跌撞撞地跟上,被她扯得不住痛叫。
走廊里很压抑,没有窗户,也没有其他人,只有茫茫一片的白色墙壁。我看着她挂着假翅膀的背影,心中浮现出一个计划。我紧盯着她的脚步,预估着她的下一个落脚点,在一个转弯后轻轻拔掉了手背上的针。趁她还没发觉,我低低地念道:“「Paradise City」。”
下一秒,光滑的地面上凭空出现了一个突兀的圆形空洞。米拉吉娅疑惑地停下脚步,我眼疾手快地冲上前,从后锁住她的脖子,膝盖抵住她的腿弯向前顶,她大叫一声,挣扎无果,一口咬住我的胳膊。我死死勒住她,没有松手,将整个身子往前压去。她渐渐失去了平衡,我们两个一起向前摔去,双双掉进那个空洞中。
这其实很冒险,我对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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