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丝凉风钻进我的衣服里,我忍不住缩了缩肩膀,抽抽鼻子,才反应过来自己该多带件外套的。我走得太突然也匆忙,甚至都没能正式通知一声组里所有人。
等我走到空荡荡的海边,才发现吹点风对此刻的自己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深夜根本没有船只不说,新的问题又出现了:我拿不出任何证件来,还是个在逃越狱犯,这导致我没法坐任何公共交通:不仅坐船的计划宣告失败,连带着飞机火车甚至旅游巴士一系列也全部泡汤。
我只好原路返回,四处张望看能不能碰运气找辆出租车。我突然想起自己离开挪威的那段日子,与现在的场景异曲同工:都是早计划了离开的想法,却没想到会在一个突然的时间点实施。
据点的位置距离市中心较远,再加上现在又是大半夜,马路上的车辆很少。我清楚不能这样下去,我不能耽搁太长时间,必须尽快在路上拦截索尔贝和杰拉德他们两个,避免命运结局的发生。
我孤零零地走在街道上,向市区走去,我心慌意乱,控制不住自己不去胡思乱想。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中浮现——他们所追踪的“目标”也许是老板派出的诱饵。虽说世界上多有巧合,但联想到老板的警惕性,早注意到他们有调查行动一定不会在他们有所收敛时就善罢甘休。解决掉这两个出头鸟,还能给组织里其他人都上上一课,何乐而不为呢?
我感到一种身负重任的紧张和紧迫感,我的头又开始疼了。我下意识去摸脖颈间的吊坠,里苏特为我做的,从我的血液中提取而出,我把这条链子做成了项链。自从来到这个新的世界,我就变得胆怯又脆弱——我轻轻攥住那个小小的吊坠,只有抚摸到光滑表面凹凸不平的刻痕时,我才会感到安心很多。
就在我望着马路对面出神的片刻,我突然感觉一只手搭上了我的挎包。顺便说一下,这其实是贝西的,我打扫时从杂物间里翻出来,理所当然地据为己有。我记得贝西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背它的场景,普罗修特见他出门还挎着个小包,大骂他没有男子气概,他只能低着头委屈地把它永远封存在杂物间的角落里,抽抽搭搭的样子又可怜又好笑。
我早熟悉这些小扒手的手段,一只手反手抓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顺势将他压在地上,那人痛叫一声,想必身体与地面亲密摩擦的感觉并不好受。在那不勒斯街头,遇到扒手可以说是寻常的事,我只想给他点教训,手指发力想扭断他的手腕,可这小子却侧过头,毫不畏惧地威胁我起来:
“——你是在逃罪犯吧?就算你报警也没用,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要我稍改供词,先进监狱的人就是你。你听说过吗?1959年,在美国佛罗里达州有一起案件……”
我连忙叫他打住,我实在没时间上法律课。这小子一脸嚣张抓着人把柄的样子让人看着就不爽,但我真没理由对他出手,浪费时间不说还容易惊动其他人。我认命一般松开他,从包里掏出几张钞票塞给他,“快走吧,你们怎么半夜还上班?”
那小子接过钱却没走,反而一副受了侮辱的样子站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瞪着我。他可能也没想到会遇到我这么一个奇葩。借着昏黄的路灯灯光,我忍不住上下打量他——金色头发,紫色眼睛,年龄看上去不大,一身孔雀绿的西装,打眼一看便知道来头不浅。
我嘴上问着怎么了,是嫌少?眼睛却忍不住盯着他的脸看,越看越觉得他眼熟。我突然想起曾经在组里调查护卫队时的资料,护卫队成员的照片,那位金色头发的替身使者,“你是——”
话音未落,那小子一把拽过我手里攥着的剩下的钱,快步跑走了。我大骂了一句,提了下鞋跟就开始追。绕过两个居民区,已经不见他的身影,我扶着膝盖喘气,顾不上擦额头上的汗,我脑海中的想法愈发清晰,我记得,我记得——
那是潘纳科特·福葛,护卫队的第一名成员。
我从未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命运追赶我的速度之快。按照乔鲁诺的说法,不久之后福葛就会加入布加拉提的小队,成为小队的第一名成员。我弄巧成拙,将这条故事线的故事发展推动得越来越快,甚至到了没法掌控的地步。
事情已成定局,我只得整理思绪,重新投入到寻找出租车的工作上。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在一栋公寓楼下找到了一辆停着的出租车,车灯还亮着,我赶紧一路小跑过去,扒着挡风玻璃往里张望。
车内没有乘客,那司机似乎是在车里睡着了。他迷迷糊糊地伸了个懒腰,打开一半车窗,问我,去哪儿?
索尔贝和杰拉德留下最后有联系的信息地址在罗马,我想了想,吩咐司机载我到罗马城区去。我相信沿着他们走过的路走一定会有线索。可司机一听却不耐烦地要把我赶走,表示他不开长途夜车。
眼看夜色渐浓,一时半会也找不到第二辆车,我心急如焚,帅哥长帅哥短地说起好话来。要不是实在没了办法,我可没耐心在这号人身上费时间。我一边求情一边在心里只翻白眼,可怜我什么男人没见过,重活一次竟然还要在这么个歪瓜裂枣身上费唾沫星子。
司机是个瘦小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已经四五十岁。我本以为说上几句好话,或者多塞点钱他就能松口,没想到他不但不给面子,反而把我当成了大晚上来拉客的风俗女。他整理着他遮盖秃顶的发型,骂骂咧咧地说老子不跟你睡,穿成这样一看就是便宜货,也不知道卖过多少次了。
我气坏了,用力砸副驾驶的车窗玻璃,把他骚扰得不行,最后只能骂骂咧咧地打开车窗。我抬起腿就要从车窗钻进去,把这大叔吓得不行,连连骂我神经病,最后只能败下阵来,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折腾了半天,我总算是得逞坐上了车。我把那一沓钱全塞进司机手里,又编了一堆生病的妈赌博的爸之类的凄惨故事,求他送我一程。然而这司机收下钱立马变了脸,让我再交两倍的路费,否则不但不还钱,我自己也别想离开这儿。
我拽了一把车门,果不其然被上了锁。这黑车司机一定是把我当成了慌不择路的游客,见我是个手无寸铁的女人,正好敲诈我一笔。我可不买他的账,反手一拳砸在他脸上,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我,又急又气,抬手想给我一巴掌,被我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手腕,向反方向扭了一把,搞得他痛呼出声,连连求饶。
我凑到他面前,另一只手掐住他的下巴,逼他抬头,说你仔细看看我的脸,你看看我是谁?——我凑得太近,他向后躲,害怕得连连摇头,瞪大了眼睛。
“——半个月前米兰圣维托雷监狱的新闻,你看了吗?那位火烧了监狱成功越狱不知所踪的囚犯,是不是有点眼熟?”
我抚摸他汗湿的额头,看他的瞳孔一点点紧缩,嘴唇哆哆嗦嗦一张一合,半天说不出话来。我闻到空气中一股腥臊的臭味,这家伙居然就这么被吓得尿裤子了,真没骨气。
我庆幸自己现在还有这么个在逃重刑犯的身份,方便我能在必要的时候有点威慑力。我松开他,看他一下子瘫软在座椅上,汗流浃背地把那沓钱往我手里塞,说什么也不肯收了。我又把钱重新塞给他,半威胁半命令地让他按照我的指令开车,否则就像在监狱里对那位医生一样就地解决他。
那司机连连点头,连忙启动了车子,生怕我下一秒生气,直接要了他的小命。我满意地重新坐回副驾驶,重复一遍最开始的话——罗马城区,最快的路线,不许绕路,不许停车。
车子渐渐离开了市区,驶上一条宽敞的大路,没有路灯,周围很黑,两边除了零星的房屋就是树木和草丛。路上开始下雨,越下越大,我看着雨水唰啦啦地流过车窗,想起梅洛尼给我的电话,按亮屏幕,电子屏上清晰地显示现在已经凌晨三点。
坐了这么久的车,我又想起司机来——我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问他累不累?他始终紧张地攥着方向盘,我想穿着尿湿的裤子开车肯定不好受,忍不住笑出了声。
闲聊中我得知这司机平时的工作就是在市区转悠,专宰第一次来那不勒斯的游客。今天开了一天车,想着先在路边休息一会,没想到直接睡到了晚上,还遇上了我这么一位大爷——他声音发抖地絮絮叨叨,把我逗得咯咯直笑。
倾盆的大雨在车灯的照射下织成一层细密的网,我隐约看见一盏亮起的灯牌——那是一家汽车旅馆。司机小心翼翼地开口,说他开了这么久的车,想去解个手,顺便活动活动已经僵硬的肌肉。
我想拒绝他,我实在不想在路上耽误时间,但奈何他再三恳求,我也感觉浑身酸痛,实在有些累了,想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便答应了他。司机调转方向盘,我们向汽车旅馆开去。
我们在车库里停下,司机哆哆嗦嗦地下车,有些站不稳,踉踉跄跄地向旅馆门口跑去,看起来很滑稽。我看着他远处的背影,伸了个懒腰正想下车,口袋里的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
车门已经拉开一半,雨淅淅沥沥地打在我身上,我按下接通键,同时走下车,把自己全部暴露在雨里。
“你在哪?”
是里苏特的声音。这让我感觉很亲切,同时又立刻意识到肯定是组里谁把我要单独行动这事告诉队长了。周围很黑,只有车灯照亮了旅馆门口的一小块台阶。我一边往门口走一边思考对策,我不想让组里的任何一个人受到牵连。
我告诉里苏特我还在那不勒斯,我想等到天亮再走,现在随便找了个酒店住下了——话还没说完,我突然看见那司机正背对着前台,手里摆弄着电话,他鬼鬼祟祟地看向四周,偏偏正好下一秒和我四目相对——这家伙想报警!我就知道他停车没安好心。我搪塞了两句电话里的里苏特,直接挂断了电话。
那司机跟我对上眼神的一瞬间就慌不择路地要跑,我冲进旅馆,还什么都没说,前台的服务生小姐抢先发出一声尖叫,一边大喊着自己什么都没听见一边躲进了柜台里。我无视她直接跟着司机的脚步跑上二楼,木楼梯在脚底下吱呀作响,我听见自己的心也跳个没完。
我深知放过刚才的服务生她一定会报警,但此时此刻我顾不上太多,这里离最近的市区也还要走上一段路,我没有交通工具,也没有武器,一切都处于下风。我必须争分夺秒,先解决掉司机,拿到出租车的钥匙。
二楼的照明比一楼更差,只有墙上的几盏壁灯。我不确定是不是有其他旅客知道楼上此时有个逃犯,本不想引起更多人的注意,可就在这时,那该死的电话铃声偏偏又响了起来。我暗骂该死,不得不慢下脚步来,在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才将它挂掉。
好在旅馆并不大,走廊也并没有多长,我们最终在同一个转角相遇了。手边没有趁手的凶器,情急之下,我一拳砸向旁边窗户的玻璃,顾不上皮开肉绽的疼痛,我捡起相对锋利的一块,反手就刺进了他腰间。他惨叫了一声,向前跪倒在地上。
我气喘吁吁地抬起手,看见自己两只手都鲜血淋漓,在昏黄的灯光下,分不清哪一只手更红。那死到临头的软骨头现在仍然想着求饶——我感到腿上一沉,我低下头,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我脚边来,一把抱住了我的大腿。
他哭哭啼啼,说自己是太害怕了才这么做的,那通电话根本都没来得及打出去,求我放他这一马——那好吧,看在你态度诚恳的份上,我就原谅你这一次。
我很满意地在他脸上看到一副感激涕零的神态,蹲下与他视线相平,四目相对,然后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偷偷捡起地上的另一块碎玻璃——我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谁信他的鬼话,不过是想拖延时间等警察赶到现场,等给我戴上铐子带走的时候变脸比谁都快。
我利落地在他脖子侧面割了两道,鲜红的动脉血喷了我一脸,他几乎是当场毙命,倒是便宜了这种人。天已经亮了,我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从他衣兜里掏出车钥匙,又搜了一圈,把他的钱包也顺手牵羊了,权当给自己加点路费。
木地板上渗进的血迹无声地宣告着这间小旅馆内发生的恶行。我又巡视了一圈,确保没有更多目击者才走下楼,可怜的服务生小姐早被吓得瘫软在地上,不由得让我想起自己刚进组时的狼狈样子。我短暂地同情了她一下,依旧没留情面,手起刀落解决了她。
我向门口走去,准备拿钥匙开车离开,却在门口看到了一个格外熟悉的身影。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我揉揉眼睛,再一次看向门口——里苏特站在雨中,长风衣湿漉漉的滴着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铁锈味,我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跟踪我?”
“是梅洛尼告诉我你在这附近,他给你的电话带有定位器。”他的语气十分平静,我却气坏了——我说那小子怎么突然这么好心突然塞给我东西,合着你们早商量好的是吧!
似乎猜到了我在想什么一般,里苏特继续说,“事态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昨晚我接到组里的电话说你走了。好在梅洛尼把他给娃娃脸用的备用电话给了你,才能第一时间定位到你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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