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菀欲言又止，周从寄却没瞧出她的为难，她不说，他亦只字不问，逼得她只好自己往下说。
“妹妹年纪小不懂事，在家时便常与祖母作对，气得祖母心口疼，因着当初换嫁之事，妹妹更是记恨上了祖母……”
说到此处，她面上露出几分慌张，似是无意间说漏了嘴。
周从寄没甚反应，往巷口看了眼，神色冷淡。
游菀却道他沉得住气，蹙起眉，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好意替含璎解释道：“妹夫别误会，妹妹只是不甘心换了与伯府的亲事，并非瞧不起妹夫，妹夫切莫为此怪她。”
周从寄脸色一沉，“陆夫人不妨直言。”
游菀心头突地一跳，前世他也曾这般看过她，他的心思她总是琢磨不透，可这声“陆夫人”听在耳中，却似与她赌气。
她一时不禁柔肠百结，若非为了伯府的锦衣玉食，她何必抛下他，嫁到伯府看那老虔婆的脸色？
多少年没受过这窝囊气了，前世在周家，至少自在，周宝葵与那小病秧子都不敢得罪她，成日供着她，伯府处处是规矩，动辄有人看她笑话。
游菀瞥了眼守在马车旁的冬姑，连这些下人也背后嚼舌根，说她闲话。
周从寄对她想必也有遗憾。
“妹夫可否帮我劝一劝妹妹，叫她去看看祖母，祖母这把年纪了，妹妹实在不犯着对个风烛之年的老人家这般狠心。”
周从寄淡漠地拒绝了她，“此事周某不宜过问，四娘子此刻在家，陆夫人可亲自与她说。”说罢道了声失陪，转头便走了。
游菀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又酸又涩，越发笃定他与含璎才闹过一场，不耐烦折回去劝说。游含璎竟这般霸道，不知轻重，将他挠得见不得人。
上回那红痕未必就是周从寄弄的，游菀撇撇嘴，心道游含璎懂什么，瞧着便是个不解风情的，周从寄更是入定老僧似的，没那心思。
来都来了，见见她也无妨，老东西有点小病小痛便差人去陆家报信，她若不是在府里待得闷，怎会理她？
老东西打甚主意她清楚得很，绝非惦记她这孙女，不过是想找辙儿与伯府多些往来罢了。再者，老东西在儿媳、孙媳面前逞威风还不够，想将嫁出去的孙女叫回去磋磨呢。
因着断亲的事，正月游含璎没去游家拜年，老东西多半抹不开脸往周家送信，说她病了，游大荣夫妻大抵也是怕着人上门被轰出去，没脸。
游含璎倒可躲清闲了。
含璎听她说吴氏病了，当即便说不去游家探病。
“她老人家既是身子不好，便该好生将养着，请郎中诊脉，抓药吃，我去有何用？平白惹她烦。”
“祖母这个年岁，见一回少一回的，妹妹何必与她一般见识，”游菀笑了笑，劝道，“妹妹就当给姐姐一个面子。”
含璎被那句“见一回少一回”触动，一时心软，应下了，吴氏毕竟是她阿爹的娘亲。
游家仆从见含璎来了，都有些吃惊，显是已听说她与游家断了亲。
吴氏房里一屋子药味，这时节了，依旧户牖紧闭。
她病了原该静养，含璎进去一看，次间站了好些人。
汪氏见游菀领着她进门，愣了愣，干笑道：“璎娘也来了。”一面瞪了眼游菀。
吴氏盘膝坐在南窗前的凉榻上，天已有些热了，她额上仍系了条镶翡翠的绸布抹额，一手撑着额角，斜倚着凭几，只叫游菀坐。
游成器的娘子关氏站在榻前，面容黄瘦，单薄得仿佛吹口气便能倒下，听说是去岁小产过一回，一直没养好。
含璎朝她笑笑，目光转到坐在榻沿的游芳。
游芳手中端了药碗，舀了一勺，仔细吹凉了，送到吴氏嘴边，吴氏张嘴一抿，流了些药汁在嘴角，游芳忙拿帕子替她擦拭。
吴氏皱眉斜她一眼，一把夺过帕子，在唇角按了按，抱怨道：“这点小事也做不好。”
含璎打量吴氏脸色，倒比游芳好，若不说是她病了，还道病的是游芳呢，憔悴得不像样。
游芳嫁的是邱家庶出的邱二郎，公公过世后，婆母做主分家，因家中产业多是靠婆母的嫁妆置下的，二房没分着多少，因而过得并不宽裕，吴氏不怎瞧得上他们夫妻。
“二姐姐辛苦了。”
游芳当着一屋人挨了训斥，羞愧地闷着头，听含璎开口，偏过头来勉强对她扯了扯唇。
吴氏眼皮一翻，“你怎来了？不是要与游家断亲么？”
含璎屈膝福了福，笑道：“是游家要与我断亲，如今也已断了，今日我来，一则听说老夫人病了，来看看老夫人，也算替我阿爹尽点孝，再则亦是陪三姐姐。”
吴氏指指凭几上的痰盒，“你既知尽孝，还愣着做甚？将这痰盒拿去倒了。”
含璎惊道：“我如今既非游家人，上门是客，这便是老夫人的待客之道？”
吴氏因顾及与晚辈拌嘴有失身份，素来依仗汪氏替她敲打人，怎知汪氏今日却和个锯嘴葫芦似的，始终不出声，只管支起耳朵听着。
殊不知汪氏这几日被吴氏磋磨得怕了，听含璎与吴氏作对，心底直呼痛快，冒着过后被吴氏训斥的风险也不在这时出头，再者亦怕在含璎手上讨不了便宜。
游菀冷眼旁观，原还指望吴氏端端祖母的架子，将含璎扣在游家几日，这一瞧，竟没一个指得上。
含璎来也来过了，吴氏瞧着也无大碍，便告辞道：“老夫人好生歇着，我不在您老人家跟前添乱，惹您不快了。”
从次间出来，正赶上游芙挺着肚子进门。游芙瞪她一眼，一面急急地问道：“祖母如何了？”
含璎脚下未停，与她擦肩而过，经过窗前，听见吴氏粗着喉咙嫌弃道：“是个圆肚子，怕不是个赔钱货。”
游菀追出来道：“妹妹等等我。”
含璎问：“三姐姐怎不多留会儿？”
游菀推说家中有事，又道：“我若回去晚了，婆母也会担心。”
含璎听着只觉妥帖，看来陆家待她三姐姐颇好。
二人说着话，远远见个穿绸衫的胖大背影，正是游成器。
游成器搂了个女子逛花园，那女子穿件水红薄纱的短褙子，内着上下一色的白抹胸、罗裙，单瞧背影，腰细臀丰，仪态妖娆。
游成器虽有妻有妾，却至今无所出，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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