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节开始的半个时辰,苏阅刚好踏进了宁文侯府的大门。
苏阅被扶进屋子里,才察觉到几分怪异。
苏砚一句话都没有同他说,也不如他那般激动,甚至表情也无波澜,苏阅顿生几分失落感。
他在下人的搀扶下坐在床榻上,看着妹妹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堪称冷漠地转身出了屋子。
床榻边的竹窗刚好能看到廊亭,她出去见了那个青衣侍女。
青衣侍女有些眼熟,也许在哪里见过,但他更多地将视线放在苏砚身上。
不对……她是不是……一夜之间,长大了?
方才情况紧急,他来不及多想,只是一眼认出了苏砚,如今看来……
苏砚好像突然高了很多,模样出落得很好看。
她身着墨色的常服,衣摆边缘绣着金色竹印,腰封上刻着令丞司的剑矛花纹,衣着的每一处褶皱都恰到好处。
苏砚手里握着一把折扇,外面的广袖外袍脱下,黑金护腕由抽绳服帖地缠在手腕上,里面好像还缠了一个血红色的东西,他看不清。
廊亭内,流雨双手递上一小卷字条。
“大人,大殿下在祭台上遇刺了。”
苏砚并不惊讶:“还活着吗。”
“没什么大碍,只伤了腰,眼下瞒住了。不过陛下勃然大怒,令大理寺彻查。”
“好。”苏砚道,“叫三殿下近来不要出府,别惹事端。”
“是。”
流雨看向苏阅的方向,刚好和他的视线远远对上。
随后凑近几步:“若是大理寺来人,长公子回京城的消息便瞒不住了。”
苏砚手一握,护腕里的血红坠子垂到她手心里,说话的同时,心不在焉地把玩:“早便瞒不住了。”
“公子,专心一点。”老大夫扯着染血的布条仔细劝告,顺手拆掉了他腿上散开的细麻布。
苏砚注意力被拉扯回来,老大夫刚好按在了伤口上。
他瞳孔涣散了一下,握紧了拳头,刻在骨子里的涵养使他凝神静气,屏住呼吸忍住痛意。
老大夫叹了口气,有些发愁。
本来就得静养着的腿,今夜折腾这么一下,脚踝又扭了。
内伤加上外伤,半个月以内走路都难。
苏阅牙齿发颤,忍着疼,额头的汗珠一颗颗凝聚又滴落,脸色苍白得和纸片一样。
即便如此,他的腰也是挺直的,目光直直地盯着伤口,掐着手心一言不发。
大夫见他一直盯着伤口,同他说话转移注意力:“公子,现在外边正放着重逢节礼花呢。”
“我回府时看到了。”苏阅稳住声音,想起最近发生的一切,面上带着愁云轻声问道,“侯爷、夫人不在府上吗。”
照理来说,早该派人过来询问些情况才对。
难道是他已经回府的消息还没有传出去。
大夫包扎的手没停:“公子说的什么话,侯爷不是在这儿吗。”
昱朝第一位女侯爷、女司长,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苏阅露出疑惑的神色,还没来得及问,大夫轻轻拍拍他的膝盖:“公子躺下吧。”
他听话地躺下,牵扯到了背后的伤口,脊梁抖了一下,眼眶瞬间红了一圈。
大夫赶紧扶稳他:“趴着也行,小腿放松。”
床榻一共就这么点大,他背上和腿上伤势严重,一时间翻身有些费力。
就在两个人左右为难的时候,从旁边伸出来一只手,半搂着他,环过他的腰,轻而易举地将他翻过来。
刚谈完事情的苏砚顺手从榻里抽出一块软枕,垫在兄长下巴处。
里面塞了棉花,软软的,不会被硌得疼。
苏阅被翻过来拎过去一遭,茫然地趴在榻上,全然不知苏砚已经绕到了他身后。
然后脚踝传来一阵寒冷的刺痛,苏阅立刻想抽回右腿,却被一只手握住脚后跟,死死桎梏在原地。
包裹着冰块的布包贴在他脚踝红肿的地方,他撑着双手挣扎着从床上伏起上半身。
“嘶——你在做什么。”
苏阅侧躺着弓起身体,手握住了苏砚的手腕,此刻他双颊微红,说不准是疼的还是恼的。
苏砚扫过那只手,抬了一下胳膊:“放手。”
苏阅被她的语气寒了一下,手不由自主地一松,怔愣地看着她。
苏砚不急不缓地指腹用力,捏红肿处附近的穴位,力道几乎穿透了骨髓。
“唔——”
苏阅疼得发抖,仰头露出脖子上的青筋,薄薄的汗液浸湿了内衫。
几次最疼的穴位按压下来,后面的力道明显轻了。
指腹的力度刚好,又不会碰到伤口,却一轻一重地叫人难受。
冰块又刺激着脚踝,挣又挣脱不开,又疼又痒。
苏阅由痛意转为难受,双手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太过失态,手死死抓紧身下的被褥,脸闷在软枕里,藏在黑发下的耳朵红得滴血。
直到苏砚一声不吭地站起来,把剩下的事情交给大夫来处理。
老大夫最后道:“公子今夜睡觉要侧着睡,每日早晚要换一次药才行。”
“好。”回答的是苏砚,她站在水盆边洗手,十指纤长好看,指骨节处染着他的血,“药女会按时来。”
苏阅把衣服拢好,脸色要比刚刚好一些了,按着床榻坐起来。
他注视着苏砚的背影,看了一会儿。
她不曾回头看过他,明明大家都在这间屋子里,偏偏只当他不存在一般。
是他……做错了什么吗。
苏阅睫毛颤了颤:“我自己来就好。”
苏砚没有搭话,也没有给去一个眼神,把刚刚为了敷药丢在床榻上的折扇拿走。
苏阅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他能感觉到,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对。
“我们……”
苏砚停了一下,看着那只手,然后在苏阅的注视下,沉默着一点点扯下他的手。
“放手。”
苏阅眉头紧了一下,右手撑在床榻边就要站起来,没想到脱力牵扯到伤口,一张口便咳得不停。
苏砚看他没摔在地上,收回迈开半步的腿。
“你如今……连走路都不会了吗。”
苏砚尾音略带嘲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隔着几步的距离,苏阅想说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透着烛火,她的眼睛平静得可怕,却又莫名其妙地叫他感到一丝悲伤。
更莫名其妙的是,他竟然从心底里,涌出了几分心虚。
“可是父亲又做了什么?”
屋子里忽地安静下来,连老大夫收拾箱子的声音都定住了。
流雨和老大夫的视线同时落在苏砚身上,好像在等她的反应。
苏阅与她对视,直到审视的目光叫他感到不适,才向后挪了挪位置。
苏砚走过来,俯视地看着他,一抬手,被苏阅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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