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晨,沈听珠睡了个好觉,起了大早,推开户牖,只听得叮铃一声,金乌洒来,淡雅的香味卷进闺房。
沈听珠惊呼:“我的弹弓!”
她拿下户牖外挂着的一个小铃铎,小小一个铃铎,铃杵上系着一支铃兰,轻盈灵动,柔和纯洁,铃下绑着弹弓,弓架原本磨手的枝桠换成了材质温润光滑的柘木芯材,沈听珠拿在手中,愣愣道:“世子……”
空中忽地一声长鸣划过,一只海东青低空飞过,沈听珠探出户牖,欣喜道:“阿兕!”
阿兕俯冲上天,轻盈飞去远方。
十一月立冬,沈听珠着一件淡蓝小袄,镶花边褙子,簪一支玳瑁钗,耳带珍珠坠子,外披着一领荼白斗篷,脚踏青绒靴,收拾妥帖带着商秋出了闺阁。
短短几日,渚晏不仅说服了沈氏族老,还请来礼部尚书做证,他声名在外,亲传弟子唯沈听珠一人,拜师一事,一点儿也马虎不得。
沈听珠去萱堂拜过滕夫人及诸多亲友,听过几声教导,又往正厅去了,府中各处点灯打鼓,正厅一众朝廷官员簇着渚晏说话,沈忡应正和几个礼部的人执手寒暄。
沈听珠来了,言语礼貌,行礼道:“小女听珠见过几位大人。”
她又拜过渚晏,他今着红缎团花纹袍衫,腰系一抹羊脂玉,瞧着有几分贵重模样,渚晏点点头,携沈听珠上香拜祭。
族中长辈执贴,沈听珠正衣冠,双手奉上拜师贴,行三跪九叩大礼,又敬改口茶,献上六礼束脩,渚晏回赠一枚青玉双角兽坠,拜师礼既成,众人对沈忡应作礼表谢。
沈听珠口里道:“师父。”
渚晏应下。礼部众人笑道:“宫中传旨,宣渚匠工与其弟子在太极殿陛见。”
朝廷官员奉行而出,沈听珠在府外拜过沈忡应,跟在渚晏身后,进退有度,自上了轿子,待出了街坊楼宇,金吾卫见过帖子,方才放行,轿子从午门,走侧门进,约计两个时辰工夫,听得内侍声道:“落轿。”
沈听珠初次进宫,谨记滕夫人之言,步步小心,只低眉敛目,跟着渚晏行走。
几队宫婢捧着器物缓缓行过,她偷偷抬眼,只见两边黄色的琉璃瓦的宫墙高不见顶,一圈又一圈围着重重叠叠的宫道,似看不到头,压得人喘不过气,内侍几人活像糊了人皮的纸人,没有半点气色。
沈听珠心下憋闷,咬牙低下了头。
巳时二刻,殿上传谕,内侍省总管息竹引渚晏去太极殿侧殿,端茶请坐,道:“淑妃娘娘和六皇子正在殿中,还请渚匠工稍等片刻。”
他是皇帝贴身的内侍,与渚晏相熟,又说道:“大家近日食不甘味,心情很是不好,渚匠工,您素来有法子,不知您可否劝劝大家?”
渚晏问:“所为何事?”
息竹闻言叹息一声,“回渚匠工的话,本是庆羡郡王在万福寺受了伤,上告长晔世子设计他,大家还未查问,不想长晔世子和五皇子留书一封,说是去凉州看南宫大将军了。”
“长晔世子从小在大家身边长大,如今远走,大家怎能放心?这几日,六皇子又不知怎的,竟闹着要出家修行……”
正说着,殿内传来一声怒斥,“胡闹!”沈听珠屏气敛息,渚晏冲她眨眨眼,沈听珠会意,放松紧张的精神。只听内殿一声传呼,息竹引诸晏进殿,“臣渚晏携徒弟沈氏参见陛下、淑妃娘娘。”
“免礼,赐座。”皇帝神情疲惫,赐下软席垫子,语气中尽是威严压迫,“哪位是沈家娘子?”
沈听珠微颤,礼仪不差,端庄行步,下跪俯首,答话道:“臣女沈氏参见陛下、淑妃娘娘,愿陛下万岁万福,淑妃娘娘吉祥如意。”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倒是个有规矩的娘子,往前来,让朕和淑妃好好看看你。”
沈听珠小步往前,造膝而跪,不敢抬头。淑妃南宫苓神态慈和,问道:“沈家娘子,你的闺名是?”
“回娘娘,臣女名唤沈听珠。”沈听珠将头低到最低处,只隐约瞧见一角明黄色团龙纹,皇帝道:“今年芳龄几许?”
沈听珠乖答道:“幼学之岁。”
皇帝盯着她似戒尺一样规正的动作,斜乜了渚晏一眼,不解他这样离经叛道,挑三拣四的性子,怎会挑中这样个板正的徒弟?
淑妃南宫苓柔声道:“可曾读过什么书?”
“看过《论语》、《汉书》、《史记》,还有《四书》。”
皇帝略微一笑,“你既读过这么多书,那朕来考考你,君子何以求道啊?”
“回陛下,君子以学致道,子曰:‘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学以致其道’,勤学善思,方是君子所求之道。”沈听珠斟酌了一下,“即使愚笨如臣女,求学养身,假以时日,也可学以致其道。”
皇帝笑:“口气不小。”
沈听珠咽了一口唾沫,慢慢回答道:“上言:‘石可破也,而不可夺坚,丹可磨也,而不可夺赤’,臣女虽是小女子,却也知勤能补拙,来日学得本事,上报国家,下安黎庶。”
皇帝轻轻笑了一声,“你说这些,可是想哄朕开心?”
“臣女不知说什么话会让陛下开心,只知道对着陛下要说真心实意的话。”
淑妃南宫苓面露出几分诧异。皇帝愣了半晌,突然大笑道:“哈哈哈,渚晏,你果真收了个好徒弟——今日有喜,赐宴同乐!”
“谢陛下恩典。”
*
渚晏收徒一事,早在两个月之前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四大陆。
沈听珠奔波多日,跟渚晏游览山水,耳里没得一点信儿,方驾车离了大胤十里,无尽暗夜,冷风“唿”地掀起帘子,挟着雪花吹进车舆内,她打了个冷颤,搓了搓手接过渚晏新剥的红薯,和商秋窝在一处,笑呵呵地吃了起来,“师父,我们为什么要去下坞城啊?”
火盆滋滋冒火,渚晏揣手向后靠去,“因为故人来信,说有一桩心愿未了…小四、商秋,你们想不想听故事?”
二人点头。
渚晏道:“当年丹境大君在天祜做质子时,阴差阳错结识了辽王的小娘子,即是如今天祜的李太后,二人同生死,共患难,只是命运弄人,丹境大君丧父丧兄,历经磨难,以铁血手腕即位,李太后与天祜北方万俟皇室联姻,以一纸婚约,换得三座城池和两万大军…后来,李太后携幼子登基,执掌朝政,丹境大君焚入烈火之中,二人身份对立,终是殊途陌路,兵刃相向。”
“殊途陌路…”沈听珠细细嚼着这四个字,语气不免染上了几分哀伤。
商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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