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阴的天空刚泛起鱼肚白,一身蓝衣的青年便拿着一捆粗绳和斧子,轻掩上了院子的木门。
晨风微凉,拂过他额前几缕墨黑的发丝,他下意识地捂住胸口衣襟处,在摸到柔软的条状物时,他的心安定了下来。
“小寺,又是去山上砍柴啊!”包子铺的徐婶掀开蒸笼,热气裹着面香扑面而来。她麻利地包好两个包子和一张葱饼,递到程文寺手中,“都当上大官的人了,做事还这么亲力亲为。哪像我那儿子,成天懒洋洋的,啥也做不成哟!”
程文寺接过温热的纸包,只是微微弯起唇角,没有多解释什么。“多谢徐婶。”他的声音温和清润,像这清晨尚未散尽的露水。
山间的晨雾还未退尽,湿漉漉地缠绕在林叶之间。程文寺一步一步踩在松软的土地上,草尖的露珠滚落,悄然浸湿了他的靴面,染上一圈深色的泥痕。
走到平日惯常歇脚的山腰处,他将绳子和斧头搁在地上,从怀里小心捧出那条仍在酣睡的小青蛇,轻轻放在一旁平滑的石面上。
“答应过你,等伤好了,就带你出来看看。”他低声说道,指尖在小蛇冰凉的鳞片上顿了顿,“山中清静,你应该会喜欢。若是想留下便去吧。”
小蛇迷迷糊糊睁开眼,碧绿瞳里映出陌生的山林景致。它昂起头,疑惑地望向他,似乎不明白他为何将自己带到这里,又说这样的话。
程文寺却没有再解释。他向来如此,认定了该做的事,便静静去做,很少向人剖白缘由。
男人选了一棵枝干遒劲的老树,抡起斧子。木屑随着一下又一下的劈砍飞溅开来,声响惊起了不远处枝头的山雀。
谢冬瑗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盘在石上打量四周。郁郁葱葱的林木,远处隐约的溪涧声,空气中飘着泥土与落叶混合的气息。
程文寺方才的话她听懂了,他以为她不过是条寻常小蛇,偶然被贵人豢养,如今好心送她回归山林。
心意是好的,只可惜她并非真的渴望自由。她要回的是皇宫,是那个能让她找到归途的地方。
明天程文寺便要结束休沐,重新穿上那身深青官服上朝,那是她返回宫中的最好时机。
可是……
皇宫里有吃不完的炙牛肉粒,有专为她准备的当季鲜果和铺着丝绸的软垫,还有宫女细心照料她的生活起居。
而程文寺家徒四壁,穷得叮当响,每天只有清粥白米饭,还有那吃不完的菜叶子,偶尔会来点肉沫。
为什么,她却更舍不得离开这里呢?
小蛇垂下脑袋,趴在冰凉的石头上一动不动。心里有个声音在提醒,别忘了最初的目的。
终究,她还是选择了回去。
比起眼前这份短暂的温暖,回到现代才是她真正的执念。
程文寺背对着她,手中的斧子一次次落下。从说出你走吧那几个字开始,胸口就堵着一股挥不散的郁气。他不敢回头,怕多看一眼,就会收回那句故作大方的话。
他从来不是圣人。他也想留下它,想让它陪在自己身边。可正因如此,他才更不能这样做。
它该属于更广阔的山林,而不是困在这简陋的茅檐下。
这份矛盾撕扯着他,只能借由一次次挥斧发泄。日头渐高,汗水沿着额角滑落,濡湿了鬓发,掌心被木柄磨得发红,身后的木柴已堆成小山,他却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
直到一个细细软软的声音忽然响起:
“小寺,我饿了。”
斧头骤然停在半空。
程文寺喘着气,缓缓转过头。石头上,小青蛇正仰着脑袋看他,又清清楚楚重复了一遍:“小寺,我饿了。”
他扔下斧子,几步跨到石头前蹲下,眼中闪过惊愕,随即漾开明亮的光芒。“你会说话?”
“小寺,我饿了。”她第三次说道,尾巴尖轻轻拍了拍石面。
程文寺这才慌忙去翻早上的纸包,意识到手脏,又急急转身奔向不远处的溪涧。水流淙淙,他匆匆洗净手,用随身的水囊接了清冽的泉水,再跑回来时气息还有些不稳。
“这这这有包子,还有葱葱葱饼,水水水要不要喝,喝?”
他手足无措的模样,让谢冬瑗忍不住噗嗤的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小青蛇在石面上扭来扭去,笑得鳞片都在轻颤。
程文寺就那样耐心等着,直到她笑够了,才听她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当我是妖怪,要么吓跑,要么一斧子劈过来呢,看来你接受得挺快嘛。”
他将葱饼掰成小块递过去,小蛇一口衔住。程文寺神色渐渐平和下来:“说不惊讶是假的,这辈子头一回遇见会说话的蛇。不过捡到你那时,就知道你非同一般。这些日子你从未伤我,即便真是妖,也是心善的妖。”
他比她想象中还要温柔。谢冬瑗忽然觉得,那句告别更难说出口了。
罢了,反正是明天的事。再贪恋这一刻,也不为过吧?
她吃饱后,程文寺才就着泉水吃起已经微凉的包子。小蛇悄悄攀上他的肩头,冰凉的鳞片贴着他汗湿的脖颈。
“程文寺,”她忽然开口,“你既已立业,就没想过成家么?”
程文寺微微一愣。这个问题他并非没有想过,只是从未与人言说。
沉默片刻,他低声道:“从我决意要做个遵从本心的官那一刻起,便知道像我这样的人,注定亲缘淡薄,无妻无子。唯有这样,才不会被牵绊,也不会连累旁人。”
他垂着眼,睫毛轻轻颤了颤,那丝难以捕捉的脆弱,却让谢冬瑗心生怜悯。
她将身子贴得更紧了些,仿佛想借那点微凉的触感安慰他。
“你真的不留在山里吗?”程文寺轻声问。
“我想跟你回去。”
“好,”他嘴角浮起很淡的笑意,“我们回家。”
饭后,程文寺利落地将木柴捆扎结实,背起那几乎是他两倍体积的柴垛,步伐稳健地朝山下走去。
谢冬瑗盘在他衣领间,悄悄想难怪他身形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常年这般劳作,自然锻炼出一身好身材。
一切本该如此平静地延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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