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上苔藓成斑,藤萝掩映,尽显衰落、枯败。
元洵牵着木楠芷跨过门槛,神情骄傲,指着西南方向说,“那里有一小片梅花树。不过除了我之外就无人知晓。”
话语内藏不住的自豪,语调上扬都要赶上南飞的雁群。
“洵殿下,这可是冷宫。那个贵人没事不去御花园,来冷宫赏花呀?”木楠芷眨着眼,扑哧一笑。她一边用手掩住笑,一边说,“怕也只有你我会在这里观梅。”
元洵不甘示弱地回怼:“没有赏花的,但是有纵火点灯的。这可不能抵债呀!”
“我不会赖账,但你不也干了吗?我可不是只准官府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人。”木楠芷的桃花眼内闪着狡黠,不怀好意地说到。
说完这句话,木楠芷就想起自己与元洵在冷宫的那次初遇。
当时不是寒冬,而是透着酷暑的炎夏。
那是她入宫第一年,还不懂得藏着脾性,人前示弱。
趁着中元节,像宫里的流浪猫一样听见一点声响就躲起来,无声无息地偷偷溜出住处,来到废弃冷宫里。
选了一间开着紫薇花的院子,紫薇花开满了枝头,如同满树挂满紫灯,月光透过林荫,漏在地砖上,真是“一墀月浸紫薇
花”。
她想起母亲曾教过自己——“花无百日红,紫薇花除外。”
紫薇花可以百日红,自己却不是紫薇花。
生于寒冬,余生也与寒冬相伴,凌冽寒雪浸湿一生。
她踮起脚尖,折下一支紫薇花,将紫薇花放在脚边,拨开火折子,拢起废弃落叶枯枝,堆起火,烧纸钱。
轻薄的橙光笼罩住木楠芷,一团又一团粉红烟雾滚动漂浮,却像一朵朵紫薇花飘落下来,是紫薇雨。
金灿灿的火舌疯狂地吞噬纸钱,发出爆裂声,好似地府的喊冤声。
瞧着手里的紫薇花,于是也将紫薇花一并丢进火中,目睹火舌吞咽侵蚀它。
如雨泪珠也滴落火中,她泣不成声,却仍还在念着祭悼的话。
“‘一枝折得,人间天上,没个人堪寄。’父亲,哥哥,紫薇花对紫微郎,你们要安好呀,母亲,阿柔好想好想你。我会好好照顾弟弟的,我不再是妹妹了,我是姐姐,会替弟弟遮风挡雨的,就像兄长疼爱我一样。”
“可是我还是想你们,想回到我们在青山的岁月,爹爹折下还带雪的梅枝,捧给阿娘看,我在阿娘怀里撒娇,兄长则是偷揉我的发髻,害得我要重梳妆。”
“我早就不生兄长的气,你们不要不理我,不要丢下我。为何都不肯入梦呢?”
树枝折断的声音在一片静寂中响起,突兀极了。
她赶紧扑灭火,假装镇定地呵斥来人:“宫苑重地,何人敢擅闯此地?还不快快现身。”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名男子,他穿着小太监的衣服,轻蔑地说:“私自燃火,私闯冷宫。郡主殿下,你真是大胆呀!”
木楠芷吞咽口水,深深呼一口气,冷汗像是薄雾一样,笼罩着她,里衣湿透。
她感觉眼前这名男子就像一条长蛇,藏身于黑暗,可是那双墨色的眼睛却一直监视着人,时不时就会将人吞噬。
“公公夜访此地,想必是有要事,本郡主就当没看见。至于我的事,依公公的聪慧,自会知道怎么行事。”
木楠芷双手紧握,明明紧张不行,却还带着上位者的傲慢。
眼前这名男子却不按套路出牌,他开口,声音低沉淡漠,偏偏又带着几丝作弄的意味。
“奴向来愚钝,望郡主指条明路。”
可却没有像那些毕恭毕敬的奴才那样下跪求饶。
木楠芷愣了一秒,戒备地看向他,淡声道:“忘记看见的和管住嘴,不然下次我祭拜的就是公公你了。”
对面的公公勾唇浅笑了一下,玩味地说:“郡主殿下,正是有趣。我是元洵,齐魏质子,可不是什么公公。今日的事,在下定会守口如瓶。郡主继续。”
木楠芷将脑中关于齐魏的信息搜刮干净,只记得那是西南处的小国,但元洵这号人却是燕过无痕,压下内心的尴尬,向元洵问安.
“元洵殿下安好。不知殿下可有亡逝的亲友,可一同祭奠。”
“多谢郡主相邀,不过在下没有。”
他边说边离开,忽而,又转过身,声音似是带着哀伤,低沉地说:“仔细想来,确有一人。”
于是二人就一同祭奠,火光映在元洵和木楠芷地脸上,身上。两人都烙上红隐隐的轻纱。
木楠芷发觉元洵的脸上有泪痕,但也没有发问,只低下头静静地做自己的事情。
“我阿妈是奴仆,身份低微,并不受君王恩待。他只是一次酒醉后胡乱宠幸了我阿妈,也便有了我。”
元洵突然说起自己的往事,声音里透出熊熊燃烧的恨意,可又掺杂着不甘与悔恨。
“齐魏与大梁不同,看重母氏血统,我阿妈只是奴仆,我从下过得也是奴仆生活。人人皆可侮辱我,我是他们的玩宠。”
“没有人会在意下贱奴仆的命。缺少炭火,我阿妈没熬过寒冬,草草安葬,无人在意。”
“君王之前都不知道还有我这个儿子,还是战败要选质子,我站了出来,他才知道我的存在。”
他说至此,连连讥笑,可是多几分凄惨状。
刚刚还燃烧旺盛,发出木材烧裂的声音,可如今已然偃旗息鼓了,只余下黑里透红的木炭和若有若无的火舌了。
木楠芷看着微微火光照射下的元洵,想起自己的境遇,带着关怀温言宽慰。
“我阿爹教过我‘君不见长松卧壑困风霜,时来屹立扶明堂。’往日不可追,你那时还小,无力改变什么。你阿妈不会怨你的,只会希望你好好活下去,盼你平安喜乐,欢笑尽娱。”
说完话,木楠芷站起来,踮着脚,用力拉扯,折下一枝蔷薇花,塞进元洵的怀里,欢欢喜喜地祝贺他。
“独占芳菲当夏景,不将颜色托春风。芳菲入怀,可百日红。前路浩荡,余生灿烂。”
元洵抱着娇嫩嫩的紫薇花,浅浅地低下头,那双润湿的丹凤眼向上眺,望着木楠芷,好似要将她烧着了,轻轻出声。
“多谢。”
眼看木楠芷出神,元洵弹了弹她的额头,轻哼一声,不耐烦地提醒:“郡主殿下,我们去赏梅。大晚上的,难不成撞鬼了,要吸你的魂。”
“没有什么鬼怪,只是想起往事而已。”木楠芷带着感概回道。
元洵一手提过灯,一手拉住木楠芷的手腕,强制性地拉着木楠芷走向梅树,嘴里恶狠狠地嚷着:“梅花带雪,如此美景,还不能留下郡主的目光吗?”
木楠芷被他箍住手,暗暗甩了几次也甩不掉,反而让元洵的力气越来越大,于是瞪着元洵。
“松手,元洵。”木楠芷的话透着冷意,仿佛千年寒冰,永远不灭。
元洵尴尬地松开手,扯了扯木楠芷的衣袖,略微低下头,一双丹凤眼染着祈求望着木楠芷,喃喃:“我逾矩了,小芷别生气。”
木楠芷清呵一声,面色不善:“别,奴身份低微,怕误了殿下高洁。”
元洵向木楠芷作揖,装成老夫子的声音,老声老气地说:“郡主大人,别计较小人之失了。”
木楠芷鼓着气的脸像泄了气了皮球一样,淡淡地道“下不为例,若有下次,我不会轻饶。”
元洵松开手,走在前面引路,木楠芷顺从地跟着元洵的步伐。
梅花香飘,沁人心脾。皑皑山上雪点缀在梅花树上,旁逸斜出的枝干裹上了白粉,可偏偏没裹全,又露出本体,透着顽皮气。
“小芷。白梅似雪,红梅如火。”元洵欢快地说着。
木楠芷看着洁净清真的白梅,咏道:“瘦影扶烟立,清光背月明。无人契孤洁,一笑自含情。皎皎明月,皑皑白梅,两者相伴,无世俗之尘扰动才为上乘。”
元洵听着木楠芷咏诗,轻轻拍了拍木楠芷的发髻,好言好语哄着她。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小芷,赵家拒了你,以你的性子,不可能白白受这委屈。”
柳眉轻挑,木楠芷知道瞒不过他,赵家退婚这件事就是在自己推波助澜的。
“我的婚事早就由不得我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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