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雪渐渐消融,化成一滩滩水,混着败叶,混沌不堪。直到破晓时分,才明白看似一片祥和之下掩藏着重重危机。而朝堂上的波谲云诡也是初露端倪。
素来直言不讳的马御史一纸状书,掀起争议。
马御史指出嘉义侯赵恪靖孝期同端王世子逛青楼,听花曲,贪浊酒,指责赵恪靖弃人伦,无礼仪,端王世子品行不端;
又上书赵恪靖喜新厌旧,无故悔婚,与谢家喜结连理,弃人伦,无礼仪。
朝廷哗然,人人自危,建文帝训斥端王教导无方,停俸一年。赵恪靖则是杖十下,殿前罚跪。
得知此消息的素尘脸上藏不住的得意与欢乐,小跑进屋,连玉帘也等不及撩开,发出玉珠碰撞的清脆声。
“姑娘,嘉义侯被陛下重罚,如今正跪在泰和殿石阶上。据说陛下得知嘉义侯悔婚之事气得将案上的镇纸金兽砸落在地,大骂赵家无状。昨日太后娘娘罚赵艺去京郊白云观好好修身养性,听说赵艺可是蓬头垢面,如丧家之犬离开皇宫,哪还有平日的嚣张模样。”
木楠芷连手中的书都未放下,只是说了句“知道了。”
语气中有着一抹沧桑与厌倦。
她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因为此事就是她一手谋划的。从一直人前示弱,赵艺的每次小小的欺负都忍着,到昨日算准时机引赵艺来居所,再进一步激怒她,让秋兰姑姑亲自听到,搬出太后这尊大佛,又等赵谢两家结亲事情闹大后,其中她也让人推波助澜,再将积攒好的证据送到御史处,惹怒陛下。
她算计好每一步,一环扣一环。马御史为人一向正直,视礼仪宗法为纲,不惧强权,由他出面最佳,而他一出手,其他人也不会错过这么个好时机来削弱端王的势力。
如今太子之位迟迟悬而未定,众皇子都想来分一杯羹。端王乃中宫嫡出,优势明显,更有可能继承大统,其他皇子决不会错过此次机会来攻讦他。没有其他皇子的推波助澜,自然不会是今日的结局。
素尘瞧着木楠芷并不是很欢喜,试探性询问,“姑娘,可是还念着嘉义侯吗?毕竟有着一同长大的情分、、、”
放下手中的书,木楠芷拿手点了素尘的额头,“傻素尘。我不会顾及那竹马之情,他也更不会将青梅生死放置在家族利益之上的。京城任何贵女,与我相比,都更合适,更安全。他也不会是我的良人,我的夫婿由我自己挑选,我已经有了人选,你就不用担心。”
“那姑娘选的是谁呀?”
“有些事情说得太早,反而失了乐趣与精彩。他是我的最优解,出身性子我都很满意,只是可惜了,我将毁他姻缘,断他红线。”
木楠芷叹着气,缓缓说道,眉眼中飘着一丝哀伤与歉意。
“姑娘亲自选的自是最好的。”素尘点头应和着。
撇见她欢喜骄傲的神情,木楠芷低头,扑哧笑出声来,用手掩住笑意,她眉眼弯弯,叮嘱素尘,“这几日可不要张扬,陛下会召见我,急得话午时后,最迟明后两日。”
“婢子做事何曾出过查漏,姑娘就放宽心!”素尘拍着胸脯保证道。
木楠芷笑着颔首,又话机一转,“外面还有其他消息传来吗?他可有下落了吗?”
“暂时还没有消息。”素尘结巴起来,一字一字像是从嘴里挤出来,“不过也是有好消息,已经找到当年执刑的人了,过不了多久,定能从他口里问出当年的真相。”
“此事切不可打草惊蛇,一切还需谨慎些,切莫让李叔他们丢了性命。”木楠芷压住内心的欣喜,多言两句,又想到他还是没有下落,不免起忧思。
屋外的通报声打断她的沉思,小丫头隔着门窗道,“苏公公前来。”
苏公公前来意味陛下召见,木楠芷起身,匆匆换了件半见色素缎夹棉的袍子,外面罩着杏黄色锻绣桂花玉兔金皮球花纹斗篷,头上戴着桂花样式的辑珠缠花珠花,双耳下坠着一对黄翡翠缠金桂花样式的耳坠。
她立即走出室外,迎接苏公公。
苏公公是相伴陛下一生的人,也是宫中为数不多能猜透陛下心思的人,也受到陛下重视,是如今皇宫城内权势最盛的太监,连后宫嫔妃都对他礼遇有加。
“郡主安好。”苏公公向木楠芷行礼。
木楠芷赶忙上前扶苏公公起身,嘴里念着:“苏公公安好,苏公公对我行此大礼,我可担不起。”
苏公公也顺势接话:“老奴也是看着郡主长大的,那老奴便也倚老卖老了。近来陛下挂念郡主,可朝事繁芜,抽不出空来瞧郡主。今日一得空,就要奴才来请郡主,郡主快随老奴走吧。好让陛下放宽心。”
听完苏公公的话,木楠芷静静地说:“是我这个做小辈的不孝顺,让陛下忧心了。这几日天气冷,公公不如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苏公公将搁在桌上的茶盏拿起,拨弄茶盖,“郡主这里的茶,老奴平常还吃不到,今日是有福可享了。”
苏公公看着木楠芷,脑海里浮现那个在泰和殿欢声笑语的小郡主,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
“郡主殿下,快快随奴走吧。陛下该等着急得喝不下茶了。”苏公公轻酌几口后开着玩笑,催促木楠芷动身。
大概一刻钟后,木楠芷随着苏公公便来到了泰和殿。
装饰着金黄色琉璃瓦的三重檐屋顶上仍有不曾消逝的残雪,阳光照耀下,琉璃瓦闪着金灿灿耀眼的光,残雪虽遮掩些许,但看上去还是像是一条巨龙匍匐在顶上,向远处蜿蜒。
苏公公先去通告。
木楠芷站在阶下,看着朱红的柱子,想到自己幼时有一回抱着红柱不撒手,惹得建文帝哈哈大笑,抱起自己说:“以后皇爷爷定给我们阿柔备满小叶紫檀百宝瑞鹤官皮箱,宫里的紫檀木份额拨两份给我们阿柔。”
可如今望着这四四方方的天,不知自己是否就是这琉璃瓦上的残雪,晴日一来,便消逝得无影无踪了。
不过片刻,苏公公拉开厚密的帘子从屋内退出来,轻漱一声:“郡主受累了,万岁爷这几日总是念叨郡主,奴这就引郡主进去。”。
脸上感受到屋内扑面而来的暖意,木楠芷恭敬回道:“辛苦长顺公公了。”
苏公公引着木楠芷,躬身进了西暖阁。她乖顺地低着头,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缠金祥云纹的地衣,亦步亦趋地跟在苏公公身后。
伴随着苏公公先向圣上请安,“奴才给陛下请安。陛下,宁昭郡主到了。”
木楠芷敛衽收襟,端端庄庄行大礼,礼仪没有一丝一毫的错误。“请陛下圣安。”
建文帝淡淡地“嗯”了一声,又不急不慢,沉稳雄厚的声音。
“知道了,都起身吧。”
“今日不喝白毫银针,换成金瓜茶。将御膳房备着的糕点和蜜饯端上来。”
苏公机灵地应声:“嗻。”便退出去,换上新茶。
缠枝宝相雕龙耳掐丝珐琅香炉袅袅飘出的香气,浓烈又热情,混着暗香盈袖。
木楠芷闻着这香气,内心也安稳起来,心中默默念道“难怪苏学士说‘浓茗洗积昏,妙香净浮虑’了。”
建文帝停下朱笔,抬眼看着木楠芷,语气起先还严肃,后亲切不少。
“许久未见朕的小阿柔,一眨眼出落得亭亭玉立,都变成大姑娘了。岁月不饶人,朕终是老了。”
木楠芷粲然一笑,轻声细语:“皇爷爷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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