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顾府已是遍地贵人的金陵里难得不见奢靡的重臣之家，却也是庭院深深，高山流水件难窥真貌。
“老爷散了朝一直在和小姐说话，公子稍等。”
不请坐、不奉茶，早听说顾相探花郎出身，温文尔雅礼仪人也，府上也是清贵门风往来周全。
可如今自己却晾在这日头底下，江衍摸了摸鼻子，想到今日之见大概不会叫他太容易过关。
“老爷。”
江衍转身，长廊拐角便见顾相衣带生风。遥遥对视，江衍先行一礼：“见过相爷。”
立于高门深庭，不见窘迫反倒相得益彰。不像个斗奴，周身琅琅玉树之姿。
“江衍？”
“正是晚辈。”
“进来吧。”
上的是极品大红袍，揭开茶盏氤氲水汽升腾，顾澜的问题也好似飘渺而来：“你心悦阿拂？”
江衍上辈子位列朝堂，手握重权也没少和顾澜打交道，却极少见顾相如此直白。江衍差点以为自己听错。可如此近的距离，也无杂音。
满室静了一瞬，便听江衍回答：“是。”
“为什么？”逼问接踵而来。“心悦阿拂容貌？才情？还是家世显赫，有个在朝中握有实权的父亲？”
江衍盯着渐渐冷却的茶水，感觉这室内的空气好似都因他的沉默而随之封冻：“不可以都喜欢吗？”
顾澜面色无波，手指却蜷了一下，听他接着说：“我认识她时她就已经拥有这些，纵然我现在对相爷说哪怕她是个贩夫走卒的女儿我亦心悦，您会信吗？”
顾澜不答，只一双眼盯着他：“在你心中，阿拂是什么样的。”
“清醒坚韧而强大，她是我见过的最出色的女孩。”
江衍没有任何犹豫，心里话脱口而出根本不需要临时组织和编想，“她自有鸿鹄之志，胜过世间男儿。才华横溢是我平生仅见。”
顾澜笑了笑，意味不明：“你对阿拂挑明了吗？”
“未曾。”
“为什么？”
江衍想起此生初见、次日她存心的试探和云水阁中语出惊人。
江衍对顾澜言辞恳切：“她现在正是紧要关头，已然没有退路，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若是带累顾府她会憾恨终身。此时此刻，绝不能分心。”
“况且。”我要的不是把心意宣之于口，这样的蠢事他上辈子已经做过。结果证明没有足够的权力来保驾护航，承诺不过是可以随时变卦的一句废话！
“来日方长。”这辈子才刚刚开始，哪怕用一生做赌，他耗得起。
顾尘拂此时无心情爱，唯想掌握自身命运。这条路满布荆棘，阻碍她的，都会被她一一从生命中摒除。帮助她的，才有机会赢到最后。
江衍低眉顺眼，当真是在顾澜追问之下把自己低微到了极致，无人可见的眼底却透着自信满满的势在必得。
一整日了，顾尘拂都泡在内推历年的试题里，抬头低头心里纸上全都是江山长社稷短，都看迷了。身体都僵住似的，伸了个懒腰往外头一瞧，天都暗了！
糟糕！今天把江衍撂在一边也没个传话，好容易才哄成的师父可别跑了。
抛下笔就往外走，一颗石子就正好砸在她面前！接着就是江衍不知什么时候跳在窗上，又施施然的下来走到她跟前，笑眯眯的凑近：“是想找我吗？”
“你…?”莫不是今天看书太多脑子都傻了出现幻觉？顾尘拂你了半天也没个下文，看得江衍直乐：“以后我可就是贵府亲自指派的先生了，作为学生，你可要更加尊敬才是哦。”
其实顾次辅原话是这样的：“既不要拂儿分心，便不让她来回奔波了！她既非要你教，你自己上门来！”
“有些事，她不愿我干涉太多，我就闭一只眼当做不知。可你要明白，拂儿是我的女儿，我这个阿爹不是摆设。”
顾尘拂看内推策论看得都晕头了，再加上江衍突然出现，一通真真假假的话她也实在没那个脑筋分辨，便把主动权都让出去了：“那接下来要做什么？”
江衍看那书桌上高高一摞的册子，再看顾尘拂两眼都有些直，“出来活动活动，小心变成书呆子！”
江衍教她招式，先从几个比较简单的套招入手，模拟的都是预设的歹徒可能有的不设防瞬间，然后拿自己当靶子教顾尘拂应该怎么偷袭。
“我都被你锁住了，那接下来怎么办啊？”顾尘拂被江衍反手一扭，双臂都被锁住动弹不得。
“这就是很糟糕的境况了。刚才教的几招你初次接触，要好好练。”江衍将她放开，“在刚才的情况下，以你的素质基本没有脱身的可能性。前面趁歹徒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才是最好的时机！”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是这样……吗？”江衍眼前一黑，顾尘拂青丝流泻扑面而来，下一秒后颈就被手刀斩了一下！
“怎么样？”
江衍笑着将她拉回身前：“很不错！若是你手上留着锋利些的暗器，就是不死伤也不会轻。”
顾尘拂扬起脑袋一脸骄傲，江衍弹她额头：“少得意忘形，这才到哪儿，好好练你的。你没有任何基础，力量、速度全是短板。这种出人意料的招式效果反而更好。”
顾尘拂行礼：“是师父，徒儿记下啦。”
月照一双俪影，月照北辰东宫。
“经核查，江衍其人为斗奴场贱奴，自两年前至金陵，未曾从事其他行当，直接入斗奴场并迅速崭露头角，如今是那里的摇钱树。可入斗奴场之前的经历，属下暂时还未查到。”
楚渊揉了揉眉心，“既然查不到就先放放，另去办其他，附耳过来。”
京都又下了场雪，天儿越来越冷，可街头巷尾的八卦却热火朝天。不知是那股风吹来的“内幕”：日前在云水阁中震动京都至今的大事原来背后另有原因，文怀、顾尘拂二人其实早有情愫，可少年人风流总喜欢拈花惹草。
文怀在云水阁见突师舞姬伊娜尔貌美调戏于人，可顾尘拂堂堂次辅之女眼里揉不得沙子，遂起争执。也难得顾家小姐真是好文采，拈酸吃醋指责情郎都能引得金陵一城瞩目甚至上达天听。
“这都什么呀？我家小姐才看不上那帮纨绔子弟！这都谁传出来的简直是胡说八道！”顾瑾气得跳脚，可风月之事尤其事涉显贵之家更是引人浮想联翩，徒留苦主无可奈何。
顾澜一旁饮茶，“拂儿怎么看？”
顾尘拂撑着前额，想了想：“文怀也算聪明，事涉清誉尤其父亲还和文国公同殿为臣，顾府不会彻底撕破脸、更不会拿这件事对薄公堂。”
“既然无法大张旗鼓，那我其他一切反驳，在这样的舆论深入人心后都显得那么轻描淡写苍白无力。时间长了，大家都会忘了，事情原本的样子究竟是什么。”
“不仅如此，”顾澜撂下茶盏，“你虽无意，但云水阁之事却意外给你造了势，宫内宫外沸沸扬扬甚至上达天听。如今，将矛头从世家特权、内推积弊和男女之辩模糊为风月之事，再加上世家、重臣本就身份敏感，一旦被有心之人拿来利用大做文章，作为个人，你当晚凭心而为的义举就会瞬间扭曲。”
“而文怀，舆论的矛头会渐渐从他身上偏离，再加上他在这件事中从头到尾本就德行有亏，光脚不怕穿鞋，现在无非是再多个多情浪荡的名头，于世家公子来说无伤大雅。”
“可我却成了一个与人早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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