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凄切,发颤的声音,从屏风外传入朱见济耳中。
“陛下万万不可,太子乃宗庙所托,冒然易储,有负仁宗陛下重托,有违宗庙之誓,更背天下之约啊!”
接着是额头与金砖撞击的砰砰声。
朱见济的小脸皱成一团。这样的场面已经持续了快三天,一切都是因为爹爹想要废去太上皇长子,改立他为太子。
“陛下万万不可!太子乃上皇嫡长,天下皆知,更无过错,不可动摇国本!”
“请陛下三思!”
……
外面的陈情愈发激烈,那些大臣一个比一个哭得动情,甚至带上了抽噎。
上皇,又是上皇,这些大臣总是惦记着太上皇朱祁镇。就因为朱祁镇是正统嫡出,是大宗,哪怕朱祁镇险些让瓦剌打到京城,始终有大臣始终惦着他,对他的儿子亦是忠心耿耿。在那些人眼里,爹爹恐怕就是个暂代皇位的工具。
可是凭什么,谁又想过爹爹?他们要的时候把爹爹推上皇位,不要的时候就要拉爹爹下来。
朱见济面色愈发沉郁,眼前再次浮现出那个他永远无法忘记的场景——
朱祁镇复位后的第十九天,云烧透了半边天,朱祁钰身子好些了,半坐起身子,幽幽看着窗外。两个武壮太监闯进,关上门,就朝着朱祁钰扑来。
“是朱祁镇派你们来的?”
那两个太监不答,直冲上前,一人捂住朱祁钰口鼻,一人用白绫勒住朱祁钰脖颈。
“爹爹!来人啊!快来人啊!”朱见济大声喊叫,用身子撞开那两个太监,用花瓶砸他们的脑袋。
没有用!他什么也碰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朱祁钰的呼吸越来越弱,最后停下,一动不动。
“爹爹——”朱见济长跪不起,发出凄厉哭嚎。
他陪着爹爹的棺椁,听着朱祁镇废了爹爹的皇帝之位,用恶毒的言语斥责爹爹:“不孝、不悌、不仁、不义,秽德彰闻,神人共愤”【1】,还给了个“戾”的恶谥。
他流干了泪,只剩下永不熄灭的恨……
朱见济望着屏风上映出的爹爹熟悉的侧颜,心仿佛被万千丝线狠狠勒住。恍然想起,前世生病的时候,他也是这么看着爹爹的,爹爹总会来哄他,给他喂蜜饯、念书,然后在他身旁批折子……
一切的美好在景泰四年终结。景泰四年,朱见济病逝了。朱见济是爹爹唯一的儿子,那些朝臣仗着爹爹失去了唯一的继承人,皇位将回到太上皇一脉,倒戈起来毫无顾忌!他们放弃了爹爹。
现在是景泰三年,他还活着,一切都还有机会!
朱见济揉揉发涨的眼,将注意力再次对准屏风之外。
伴随着细碎的脚步声,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安静下来。朱见济挣脱侍从的手,快速钻出屏风。他不能让爹爹孤军奋战!
还没站稳,左手就被一只大手握住,微凉而结实,好熟悉。是……是爹爹!
定睛一看,爹爹对面,还站着个清瘦大臣,素面巾冠、半旧圆领袍,就是脸硬邦邦的,拉得老长,像是刚和爹爹吵了一架。
“易储一事,陛下太急了。”那位大臣板着脸,吐出了几个冰冷的字符。
“于少保,这就是我儿见济,是个聪敏孩子,长得也好。”朱祁钰略过他的话,把朱见济拉到身前,半是炫耀,半是期待。
于谦数着地砖,抿唇不语,一时冷场。不难看出,于谦是在用沉默表示反对。
朱见济脆生生开口,微微歪着脑袋,刻意露出微鼓的脸颊:“于少保好!”
于谦明显呆愣住。
面前小人发丝细软,面颊半透,整个人都罩着一层柔光,望过来的双眼带着种安静的力量,澄澈,却不透底,那是种不世故而异常清醒的注视。
他慌忙挤出个笑,回道:“小郎君好!”又四下寻摸身上,似乎想掏出什么。
平日里端肃的于谦第一次如此窘迫。
“我读过少保的诗。”
“少保摧锋破敌,卫京师、安社稷,扬我大明国威,是大明济世之臣。”朱见济负手而立,双眼火热,眉目间虽有未褪去的稚嫩,但已尽显皇家气度。
于谦眼中异彩连连,又夹杂着几分懊恼。小郎君确实不凡,他怎么就犯了先入为主的毛病!要知道朱见济才九岁,因着身体不好,还没进学。于谦侧头与朱祁钰对视,朱祁钰亦是惊愕,以于谦对这位帝王的了解,朱见济的表现绝不是特意教的。
朱见济继续说道:“我有一问,要问少保。”
“小殿下请讲——”
“少保认为是应该忠于君王,还是忠于天下?”
“自然是天下。”于谦毫不犹豫。
“那为什么少保只考虑名分,而不在意天下?父皇身为藩王,危亡之际入京承继大统,朝野平定、于国有功,少保那时支持父皇,现在为什么要放弃父皇,选择他人?”
“少保是忠直之人,现在有人感激少保,可若有他日,谁能容下改换朝代的臣子?谁能容下不是自己父亲的帝王?”
朱祁钰瞳孔大震,朱见济的话超出了他的想像。他又自豪,又心酸,朱见济太懂事了。此刻,他恨不得把那些“陛下万万不可”“陛下不能动摇国本”的折子扔回那些朝臣脸上,这样的济儿如何配不上太子之位!
于谦亦闪过一丝错愕,蹲下身,专注地望着朱见济,复杂的情感在眼中交织。
有的话,他不能告诉朱见济,他不能说朱祁钰的登基和朱见深的太子之位是群臣和孙太后的一场交易,更不能说朱见济才九岁,未来不一定能长成。
朱见济用他透亮的双眼,注视着于谦,仿佛看透他的内心。
于谦竭力忍住想要躲闪欲望,“小郎君,这些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多谢小郎君为我考虑。”
在朱见济灼灼的目光下,于谦更加努力搜罗身上,终于从荷包里掏出一只小虎,蹲下身,歉疚道:“不知道小郎君会来,只有这玉虎在身上,留给小郎君做个玩物。”
朱见济摊开细白的手,于谦把琥珀色的玉虎放在他的掌心,又摸了摸朱见济脑袋上的小发包,留下了句意味莫名的话,“小郎君眸中是大明来日欣欣之象。”
那一刻,于谦知道,不管有多少言语伪饰,都不能改变一个事实——他被朱见济动摇了。
待于谦告辞离去,朱祁钰把朱见济抱在怀里,如同举着祭天的玉琮,仔细端详:“吾儿大善!”翘起的嘴角完全压不下,被臣子劝诫的苦闷更是一扫而光。
朱见济贴紧爹爹的胸膛,深深感受着爹爹的温度和呼吸。
“是爹爹想错了,爹爹总以为济儿平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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