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明昭来的时候，正是午饭高峰期。
整个大厅里坐满了人，赵方像只泥鳅一样滑行于各桌之间，云生站在柜台后面，只能露出一颗脑袋，正噼里啪啦打算盘记账。
瑞雪站在中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哪里有需求就往哪里转。春草、秋叶和竹影也频频出来传菜。
有客人抻着脖子喊：“欸，小二，我们的菜怎么还没上？都等多久啦！”
旁边便跟着附和：“就是啊，真麻烦，不让自己点菜，那你们倒是早点儿把饭菜做好啊，让我们饿着肚子等这么久，只上了一道凉拌野菜，一碗汤，谁能吃得饱啊。”
瑞雪带着笑脸安抚道：“抱歉抱歉，几位再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去催。”
另外一边又有人喊：“凭什么不让点菜啊？他们别的桌有葱爆羊肉，我们怎么只有凉拌菜？我也想吃葱爆羊肉，叫你们厨子给我做一份！”
瑞雪又跑过去：“咱们店不点菜，我们掌柜的看您气质，特意为您定制的这一套饭菜，是最适合您的。”
......
乱糟糟，闹哄哄。江姑娘在后厨一定更需要帮忙。
他穿着便服站在门口，赵方还以为是新客人，满脸歉意地过来：“不好意思，咱们现在客满......欸？县......”
褚明昭及时捂住了他的嘴：“不用声张，我去后厨看看。”
赵方连连点头，又跑去处理另一桌客人的问题。
褚明昭猜对了——
江悦流很忙，甚至忙得有些狼狈。
说实话，她本质上是个中医，病人络绎不绝地来，她只需要摸清症状之后的病因，再对症下药，开张方子就好，抓药、煎药、送药自有药房的人负责。
做饭只是她的兴趣爱好，虽说有了在县衙给衙役们做大锅饭的经验，但接连不断地针对不同体质的人，做针对性的饭菜，真的是有些忙不过来。
褚明昭看她绕着锅台案板来回转，明明还料峭的天气，累得脸也红了，额头也冒汗了，眼神都没有光彩了。
有点心疼。
“江姑娘，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江悦流一激灵，回头看到褚明昭正挽着袖子往厨房里走。
县衙的午饭！不对不对，她煮的面，已经有人来取过了。
“褚大人，您来得正好，您来洗菜吧。”江悦流回神，毫不客气，“正好让春草腾出手，有些简单的凉拌菜她已经会做了，我来负责炒菜。”
“好。”褚明昭一口答应下来。洗菜这种事情，虽然没做过，但总想得出该怎么做，不难。
等到最后一个客人离开，前厅后厨的人都累得瘫在地上了。
“原来开饭馆这么累的吗？”瑞雪嗓子都有些哑了，对比一下，自己虽然不是自由身，但每日的工作确实要比这个轻松一点。
江悦流顾不上酸了的腰和僵了的背，又炒了一大锅蛋炒饭做员工餐。
“吃饭喽！”云生端着碗从厨房里冲出来，“江姐姐炒的蛋炒饭，大家自己去盛啊。”
然后眨巴着眼睛招手：“春草春草，我帮你盛了一碗，快过来吃！”
“江姑娘，辛苦了。”褚明昭递过去一张素色手帕，示意她擦擦脸。
江悦流接过来，双手叉腰，头往后拗过去，直到颈椎发出嘎巴嘎巴的脆响，才舒服些。
“褚大人，我看您高高的身子窝在那个洗菜池旁边，肯定也不舒服吧，来，我教您做几式‘神功’。”
八段锦神功。
“双手托天理三焦，上托——下落——”
褚明昭跟着江悦流的指令，双手十指交叉，举过头顶，抬头，又慢慢放下。
“调理脾胃需单举，举——放——”
“五劳七伤往后瞧，转——回——”
江悦流自顾自做得舒坦，褚明昭笨手笨脚地一边偷瞄一边学。他没见过她这么不拘小节的一面，今天见到了，他很开心，说明他离她更近了。
“江姑娘......诶呀，您跟褚大人这是在练什么神功呢？快出来吃饭啦！”瑞雪跑过来叫。
“神龙摆尾去心火——好好好，马上马上！”江悦流马步一收，招手，“褚大人，走，吃饭去。”
云生坐在饭桌上，一边嚼嚼嚼，一边捧着账本算算算，随后站起身，清了清嗓子：“各位哥哥姐姐，还有春草，大家边吃边听我来汇报一下。”
“今日我们赛神仙饭馆开业第一天，总共迎来了——三十六位顾客！”
赵方在下面捧场：“好多人啊！”
云生咧嘴一笑：“平均每人消费——二十文！”
“呜~”众人欢呼。
“今日饭馆总收入——七百二十文！”云生激动得胀红了脸，“但是要刨除三十六张红票，所以实际收入是六百八十文！”
江悦流也有些兴奋，这远超她的预期。
“云生，吃完饭，给每人发十文钱，当作今日顺利开张的奖金！大家各司其职，互相补位，化解了很多问题，做得非常棒！”
众人又是一阵欢呼。
赵方笑得见牙不见眼：“掌柜的！您真是天底下最大方、最善良、最该发财的老板！”
喧闹声中，褚明昭微微凑近，含笑问道：“江老板，有我的份儿么？”
“有！”江悦流拉开些距离，“今日局面有些混乱，还有很多细节需要完善。褚大人，您要是不忙的话，不妨与我商讨一下对策。”
褚明昭站直身子，颔首。
江悦流敲了敲桌子：“我们开个简短的会议。前厅的人先说一下今日遇到的问题。”
赵方第一个抢答：“来的人太多，接待不过来。”
瑞雪紧跟着说：“上菜慢，客人等的有些心急。而且因为菜品不同，会有些争议。”
春草也发言：“有些时候，不知道菜应该上到哪一桌，会有上错的情况......”
云生：“他们结账的时候，我还得跑到桌边去检查，到底吃了几盘素菜、几盘荤菜，很慢，而且有时候他们盘子干干净净什么都没剩，我也不知道是素还是荤了，只能听他说。但是这样容易有人占小便宜，故意把荤菜说成素菜。”
七嘴八舌地讨论完，几个人的眼睛齐齐看向江悦流和褚明昭。
褚明昭率先给出对策：“最好还是要记一下，每个桌分别是什么菜，后厨一份，云生一份，上菜的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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