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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此树最相思(四)

小说:

花妖偷渡手记

作者:

林语安

分类:

穿越架空

一段枯木载沉载浮,随着水流逶迤而下,被漩涡带着打了个转,停在沿岸水草丰茂处。季月把壶中最后几滴残酒一饮而尽,对着河面唤道,“出来吧。”

枯木的表皮裂开,现出许多细小的枝节,生发长大,转眼间膨胀成一棵大树。这树的模样甚是凄惨,树皮脱落,花叶凋零,还发出一股焦臭味。

树干上裂开一个树洞。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为什么帮我?”

季月到此时才听到树妖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个稚气未脱的小男孩。

“那你呢,为什么打我?”

树妖顿了顿,“是惠娘。她看见你与她夫君举止亲密,一时激愤,才逼迫我出手。”

树洞中现出一点荧光,有节奏地闪烁,好像人的心跳。

“她还在?”

荧光闪烁的频率越来越快。

“坚持不了多久了。”那沙哑的声音说道,“她本就只剩三分精魄,那捉妖师的剑和火都是至阳至刚之物,除非……”

树冠向季月的方向转了转。

“我才不会救呢,”季月傲然道,“谁让她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

树妖急忙解释,“她只是想把你赶走。惠娘对她夫君用情至深,又是多年未见……”

季月做了个鬼脸,“原来如此啊。杨鸣珂也挺惦记你的。他跟我喝酒的时候说,没见到你最后一面,是他平生大恨。方才得了机会,亲手捅了你一剑,可算是弥补了遗憾。”

她故意说得阴阳怪气。荧光极快地闪烁了一阵,渐渐黯淡下去。

树妖气愤道,“杨鸣珂当年做的事,和拿剑捅也差不了多少。

“惠娘和他是结发夫妻,感情甚笃,当年两人共同种下一棵相思树,以示夫妻情重。然而成婚仅仅三年,杨鸣珂就离乡求学,一去不复返,留惠娘一人,日日在家苦等。

“惠娘不识字。每回写信都要请乡里的教书先生代笔,再送人家一篮鸡蛋作为酬劳。乡居日子平淡无奇,她却事无巨细都要写上,米价涨了,狗下崽了,村口王家请喝喜酒……写的最多的就是我:树抽条了,树开花了,树结果了。

“起初,很快就收到回信。过得一两年,回信越来越短,间隔越来越长。要等上许多个月,才能收到只言片语。等信来的日子,惠娘常常站在院中,用手抚摸我的树皮,摸着摸着,便掉下泪来。

“她的泪落到树干上。我就是从那时起有了意识。”

季月听到这里,心中一动,莫非人间的妖,都是这么来的?

“分隔三年后,惠娘受不了了,鼓起勇气问杨鸣珂,能不能去找他,却被严词拒绝。杨鸣珂说他追随的范老夫子严苛不近人情,每日侍奉在侧已是如履薄冰,求娘子不要给他添麻烦,又催促多寄些钱来。

“惠娘收到信后,颓了几日,变卖了几件压箱底的首饰,把钱给他寄去。

“后来就是可怕的昌平县大疫。起病之初,人的手臂上会发出红疹,又痛又痒,若不用药,皮肤会渐渐溃烂。等到浑身皮肤都烂完,那就神仙也难救了。

“村头王家最先染病,不到一个月,全家人都没了。村民们都慌了神,郎中开出几种能救命的药材,村里没有,只能托人去外头采买,价格自然是炒到天价。

“惠娘拿不出这么多钱,写信给丈夫求救,寄出后却如石沉大海。

“村里光景愈来愈糟,许多人染了病,还未染病的人家,还能拿得出钱的,都举家搬走了。到后来,全村十室九空。家里的米吃光了,连教书先生都病死了,惠娘每日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去驿站等信。直到最后,驿站也关门了,都没有等来回音。

“到了山穷水尽之时,她拿出珍藏的信笺,一封封看过去。惠娘不认识字,信的内容却熟记于心。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树妖语调苦涩,“惠娘到最后都没有染病。她是饿了三天以后,绝望投井而亡的。

“地下水系相连,惠娘一灵不昧,精魄溶于水中,被我的根系吸收。

“她在我身体里苏醒,对我说,快些修炼,带我去寻我夫君。

“村子里已经没有人了,连惠娘的尸骨都无人收敛。只有我还活着,静静地站在院中,吸收阳光雨露,日月精华。

“我的树干越来越粗壮,叶子越来越鲜亮,经常伸出枝条抓住飞鸟。熬过了一个冬天,生的气息重归大地。

“蚯蚓在地里钻进钻出。有一日,我感觉脚下松动了,一使劲,竟把根系拔了出来。

“我终于可以离开院子,自由行动了。

“惠娘高兴极了。我们就此出发,踏上千里寻夫的道路。

“惠娘从未出过村,连东南西北都辨不清,我又只能在夜间走动,好几次差点被人砍了当柴烧。

“五年来跋山涉水,历经坎坷,才找到这里。

“她要向杨鸣珂那个负心人讨个说法。为何如此薄情寡义,见死不救。那些两心合一的誓言,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树妖字字泣血,树洞里的荧光一闪一闪,似在伤心哭泣。

季月沉默良久,叹道,“这还用问吗?杨鸣珂多年来靠你供养,欠了你的钱,怕你讨回,所以才拿剑刺你。”

树妖没想到她解释得如此简单直白,“你不懂……”

“我确实不懂。惠娘自己有脚,却不肯走,还要你一棵树长出脚来带她走,却是为何?”

“惠娘胆子小,不敢违背丈夫,举目无亲,又没有钱……”

树妖说到一半,停住了。这些理由,细想起来,都不成立。再难,能比让一棵树拔出根系,翻山越岭更难吗?

季月又道,“丈夫走了,可以去找,村子危险,可以逃命,没有钱,总可以想些法子。村子遭难了,走出去才有生机。为何偏要死守着那宅子?”

荧光突然亮了起来,好像在辩驳什么。

树妖低声道,“惠娘说,她当时若是离开了,就收不到丈夫的信了。”

季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人间似你这样傻的,还有几人?”

树妖道,“这怪不得惠娘。自古节妇烈女,都是如此。一旦嫁了夫婿,无论他是死是活,是否变心,做妻子的都要守节到底。”

“那你呢?”

“我?”

“你作何打算?”

树妖愣了。它一路带着惠娘历尽艰险,只有寻夫一个念头,从没想过别的事。

“我是因惠娘夫妻相思之情而生,现在夫妻情断,或许,我应当和他们同归于尽。”

仿佛感知它的心意,烧焦的树枝在风中寸寸折断,化为飞灰,其状狰狞可怖。

季月淡淡道,“为了那哭包,值得吗?”

树妖不答。

头顶,明月刚好露出云层,泄下一地清辉。

“我第一次拔出根系的时候,别提有多高兴了。从前,眼中永远是同一座山,同一片水。冰雹来了,躲不开,酷日来了,逃不掉。虽然修炼出了意识,却总是被束缚在小小一块土壤之中。”

树妖好奇道,“你也是树吗?”

季月笑而不答,“拔出根系以后,世界一下子变大了,我开始游历四方,去了许多地方,见了许多妖,经了许多事,打了许多架,妖力越来越强,最后终于打厌了……唔,扯远了。”

她注视树妖,以妖的年龄而论,它不过是个稚子孩童。

“人的腿,树的根,都是为自己长的。你本就是自由身,何苦为自己造个牢笼?没有什么能束缚你。从此以后,天大地大,任尔逍遥。”

“可是,惠娘……”

萤火又亮了起来,这次不再闪动,紧贴着树洞深处,似是软语安慰。

相思树的枝条,一点点软了下来,垂在身侧,随风飘荡。

良久,树洞里发出光亮,一颗红色的果子缓缓升起,落入季月掌中。

树妖的声音如泣如诉,“惠娘说,她这一生痴心,就像个笑话。执念误人,不如化作这颗相思果。果子离了树,前尘往事,就此作罢。她要走了。”

树叶在风中飒飒舞动,光华渐渐熄灭。季月听到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

惠娘的精魄消失了。

树妖自有意识起,就与惠娘相伴,一朝分离,悲伤难抑,像个孩子似的哇哇大哭起来。

沙哑的哭声随着水流越传越远。

季月伸手抚摸树干,宽慰道,“有个白胡子老头跟我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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