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见过师尊。”
师无虞玉立门外,颔首看着身前的小人,左手低抬,手心里放着一根发带。
久安宁摸向脑后,头发不知何时散开,这才发觉绳带不见。
她不如令月手巧,也不习惯给自己绾髻。旁柳和三尺有心学习,收效甚微,每次都把女孩的头发缠成死结。
“你当真不如隔壁山的猪笼草,人家生了灵识都比你聪明!”
“有脸说我?你知道‘双环髻’这仨字咋写吗?山灵滋养你的灵力全用去长三尺的个子了是吧?”
在两只小灵妖因盘发爆发第三次争吵后,久安宁轻车熟路安抚住两妖。之后在凤栖山的日子,她都只用发带简单束着高马尾。
想至令月她们,女孩眸色一暗。
不知她院里丫头婆子们如今处境如何,嘉辰是否与众人汇合得以逃生?
“过来。”
清凉的嗓音打断怅惘,师无虞坐于文席,抬手示意女孩到跟前来。
久安宁不知对方作何打算,打量了下那张冷若冰霜的脸,视死如归地过去坐下,噤若寒蝉。
后背是人最为薄弱的部位,毫无视野地面向他人,等同于将自己的命门交了出去。
她静静坐着,屏息凝神,半天不见身后传来动静,最终等来一双手轻柔地捋顺她的发梢。
久安宁神情茫然了片刻,下意识偏头。
“莫要乱动。”
身后传来师无虞的声音,她立即顿住,不再转头,由着他给自己绾发。
这是两人第一次隔得这样近。
一向淡漠的音色因绾发添了几分专注,语气温和,像羽毛拂过心间。
阳光破开云层,从门外照入室内,洒落到衣裙前。她无聊玩着手指,摩挲指间的痂。
阳光漫至胸口处时,身后人起身。
接过递来的水镜,久安宁望见脑后扎有松松垮垮的流苏髻,但总归看得过去。
她仰头小声道:“谢谢师尊。”
师无虞未做回答,留下句“厢殿用膳”便迈步而出。
殿外海棠树飘落一地花瓣,师徒二人步于长廊,只听得花落水流之音。
师无虞不疾不徐地走在前面,身后久安宁一路追着,三步并作两步。
膳后疾走引起腰腹一阵抽痛,她不得已停下,撑着膝盖小息。想到了什么,她抬手摸向发髻,幸而未散落开来。
方才一路小跑,竟忘了刚扎的发髻,心道待会儿要多加注意,莫让青丝垂散。
呼吸调匀,久安宁决心再快步追去,抬头却见师无虞静等在长廊那端。
未有言语,只垂眸等着,察觉女孩休息好后他才投来目光。
廊外倏忽起风,衔来大片花瓣,挡住了她看人的视线,花如粉点在空中舞动,随之沉寂。
风骤停,只剩海棠花香萦绕在鼻尖,沁人心脾。
她小跑至他身侧站定,师无虞偏头伸出右手。
久安宁试探搭上手,仰头看人,示意可以继续走。
修长冰凉的手指微抬,轻轻握住瘦削的小手,两人伴着庭殿外的凉风,穿堂至庭室。
听闻门外脚步渐近,归终吐出没能吃下的桌案腿,一骨碌地翻身下地,贴附门框之上。
他通身散发暴戾,双眼闪烁凶光,“老东西,看吾吓不死你。”
门向外拉开,不等看清来人,他持着这幅风华少年模样,翻出獠牙,黑洞般的嘴发出阵阵阴风。
阴风吹乱额前胎发,久安宁站在门口,定定望着比她头大的人面兽口。
尖锐如刃的獠牙与她头皮一步之遥,涎液缓慢滴下至她脚边。
一人一兽在门槛处静止相望,如同扎根原地,不动分毫。
“鬼啊———”
话说,她自己也曾是鬼来着?
尖叫响彻云霄,归终脑仁生疼,从门上跌坐在地还原为人形。
久安宁慌乱退后,乱舞的双手无处安放,转眼飞速藏身至师无虞背后,紧攥住玄色锦袍不放手。
“乳臭未干的丫头,骂谁鬼呢?给吾出来!”
他堂堂上古神兽幼体,竟被人将之与魑魅魍魉归为一伍,真是活久见。
归终举着食指,指向藏于师无虞身后不见半点身影的女孩,骂骂咧咧:“你最好一辈子跟在他身后,否则吾非吃了你不可!”
久安宁自然不肯出来,攥住仙袍的手更加紧。
她虽知修界无奇不有,但许多物事实在奇异,乃至恐怖,是她以前在凡间读遍志异话本都从未听说过的。
来至凤栖山一月,她每日不是在受惊,就是在受惊的路上。
“不要吓她。”师无虞扫了眼地上盛怒的少年,指尖掐出一朵光点,落至归终嘴上。
言罢,他揽过身后小人的肩膀,想带着人走入庭室。
久安宁拽着衣袍,神情犹豫不决,挣扎一番她松开手,躲至离归终较远的一侧,紧跟师尊身后进门。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归终还欲恐吓,却发现自己出不了一点声音,就连嘴都无法张开。
少年愈发气急,左右扫视整个庭院,路过的旁柳和三尺见此景象,登时溜之大吉。
归终翻了个白眼,飞身跃至角落的百年梅花树上,六瓣红梅依着蜿蜒枝桠生长,爆满枝头。
一树水红中,他折下一枝碗口粗的枝干,忿恨离去。
*
书室内窗明几净,万卷古籍收置高阁,角落里的香炉升起丝缕暖烟。师无虞抬手,一卷书本自阁楼高层飞出。
稳稳当当地来至久安宁面前,她赶忙伸出双手接住。
“识字吗?”
“徒儿读书尚不是很多,单是识字够用。”久安宁垂眉,谦逊回答。
前世如大多女子一样,受礼教约束难出闺阁,闲暇时喜爱读书,早在金钗之年她便已阅书无数。
即使后来病重卧床心力不足,也断续地看书解闷儿。
师无虞微不可查地点头,挥手唤燃一截檀香:“一炷香内,学完入门招式要领。檀香未灭,不可言语。”
师无虞静坐案前,目光落于书页之间。摇曳烛光照映下,犹如一块温热的玉,通身静谧。
久安宁望着挺拔的身影,不自觉挺直驼着的背。
前世她心知自己不受待见,为避免招来麻烦,她尽可能不在沈府众人前显眼,总是含胸缩坐角落。
后来病重,腰背想直也直不起来了。
凤栖山养伤的这一月,与师无虞为数不多的见面里,他曾耳提面命教导她仪态得体。
檀香倒下一截香灰,久安宁收回落在师无虞身上的目光,慌忙打开书卷,想认真研习第一个招式。
书卷打开,她愣住了。
身子紧贴上桌案,凑近打量纸上的文字,脸上疑云密布。
犹豫地将书卷旋转了个方向,认真观察许久,香灰落下一截。
小心地将书卷又转了个方向,又特意瞥了侧前方的师尊,见对方神情专注她才放心下来。
香灰又一次落下,久安宁已是第四次旋转书卷。书回到了原来的样子,而她脸上的神情却更加疑惑且凝重。
成文盲了?
通篇陌生文字,隐约能猜出几个字形,其余一概不知。文字尚且不识,谈何学习要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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