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期间,薛宓终于等到代孕机构的电话。
那边很谨慎,没透露地址,只让她去城郊一个公交站等着。一小时后,一辆没挂牌的黑色商务车准时出现。
车门拉开,里面坐着个同样不安的女孩,和一个身材壮硕、面无表情的男人。
“戴上,不许摘。”男人凶凶地递来两个厚眼罩。
薛宓顺从地戴上。
与此同时,车辆频繁转弯,像是在故意绕路,以此混淆她们的方位感。
不知过了多久,车停了。
她们被搀扶着下车,被带进一间所谓的接待室。
被命令可以摘眼罩后,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薛宓眯起了眼。
接待室里已经坐了好几个年轻女孩,四周的摄像头无处不在,所有窗户都被封死,唯一的出口,是一扇紧闭的、通向内部未知区域的铁门。
死寂的空气里,只有女孩们压低的、发颤的交谈。
“没事的啦,”一个声音怯生生地安慰着同伴,也像在安慰自己,“网上说就跟打针一样,很快的……不疼。”
“真的吗?可我有点怕……”
“怕啥呀!”第三个女孩插话,语气故作轻松,“我隔壁村的小芳,上个月刚做过,就是她推荐我来的。拿了钱都给家里盖房了。人家医生说了,这就像、就像每个月那什么一样,流点血,正常的,对身体没影响。”
她顿了顿,声音里透出一点羡慕:“以前她爸妈眼里只有她弟弟,现在啊,可是把她当功臣宠着呢。等我拿到钱,我也能上大学了,还能买部手机……”
最先开口的女孩赶紧附和:“对对,护士姐姐也跟我说,女人卵一子多的是,每个月都浪费,拿掉几颗不要紧的,还能赚钱……我们这算帮家里减轻负担了。”
明明是阖家欢乐的春节,这些女孩却因各种生活的重压聚集在这间阴暗的屋子里。
她们像是在互相安慰,又像是在说服自己,试图用轻描淡写的话语,掩盖内心深处对未知伤害的巨大恐惧,以此用自己的身体作为筹码,换取一份渺茫的希望。
薛宓不动声色地用纽扣摄像头记录下这一切。这时,手臂被人轻轻推了推,是和她一同被带来的女生,正怯生生地问:“你……你怕吗?”
薛宓直接反问:“你不怕吗?”
没等对方回答,她继续说道:“他们说只取几个,但黑机构可能一次取二三十颗。为了取更多,他们会过量用促排药。这会让卵一巢变大,血管透性增加,□□漏到腹腔、胸腔,引起腹水、胸水、全身肿。严重的会血液浓缩,肝肾功能衰竭,形成血栓,可能引发脑梗、肺栓塞,甚至死。”
薛宓的声音不高,却让整个房间瞬间安静,所有女孩都惊愕地看向她。那些刻意背下的专业词汇像石头砸在心上,几个女孩脸色发白。
薛宓更平静地比划着:“取一卵手术是用一根长长的穿刺针。针有这么这么长哦~”
“操作的人技术不行或环境不干净,很容易刺伤卵一巢、肠子、膀胱、血管,导致内出血。地下手术室消毒差,器械可能重复用,会引发盆腔感染、腹膜炎、输一卵一管脓肿,造成慢性疼痛、粘连堵塞,最后造成终身不孕。非法机构用的麻醉师不专业,或者麻药是劣质的,剂量不对可能呼吸抑制、过敏、脑损伤,甚至死。
一个女孩终于受不了,尖声反问:“你这么怕,为什么还来?”
“我只是说事实。”薛宓的目光扫过全场,“你们把后果说得这么云淡风轻,让人怀疑你们是不是被诱骗进来的。非法取一卵绝不是什么‘轻松赚钱、无害身体'的小事。”
她继续施加心理压力:“频繁、过量促排和取一卵,会提前耗光女人一辈子固定的卵一子储备,让卵一巢早衰,提早进入更年期。反复手术创伤和感染会让盆腔器官粘在一起,严重破坏子宫和卵一巢环境,再也无法自然怀孕。”
和她一同来的女生本来就害怕,此刻猛地站起来,哭丧着说:“我……我不做了,我要回家……”
吵闹声惊动了门口的看守者,对方凶神恶煞地吼道:“吵什么吵!”
“我、我要回家!”越来越多的女生哭着说要回去。
看守的人察觉到不对劲,但最近他们刚经历举报临时换了地点,不敢太过强硬,最终还是不情愿地让这些女生戴上眼罩。
但仍有几个固执地留了下来——对她们,再大的风险也抵不过眼前缺钱的困境。
等到蒙着眼被推下车时,那些女生才恍惚发现,离开的人中竟没有刚才那位危言耸听的女生。
而薛宓趁着混乱,已经深入到了机构内部。
在一个转角阴影处,她意外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陈弘毅!
他正鬼鬼祟祟地用手机拍摄着什么。
原来,今天负责取一卵手术的医生竟是陈弘毅。
他正用手机紧张地拍摄着走廊尽头的房间和进出的人员,一抬头猛地看见一个陌生小姑娘站在面前,吓得手忙脚乱地想藏起手机。
他强装镇定,板起脸试图维持权威:“看什么?快去那边躺着,准备手术。”
薛宓却轻笑一声,直接揭穿了他:“陈弘毅,我是刑警支队的人。”
陈弘毅浑身一僵,难以置信自己戴着口罩竟也被认出,更没想到警察早已盯上这里。他顿时慌了,冷汗直冒,却听少女继续说:“别乱动哦,陈医生。我的眼睛能看到些不一样的东西。”
她微微歪头,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的身体。
“你背上,正趴着个好朋友呢。唔……他说,你也想戴罪立功?”
明明只是个看似未成年的小姑娘,可那双仿佛能洞穿虚实的眼睛,和那句精准戳破他心中所想的低语,让陈弘毅从头到脚泛起一股寒意,由不得他不信。
薛宓看着他煞白的脸色,知道震慑已然起效,便命令道:“既然你想戴罪立功。现在给你个机会。等会儿照常叫她们进来,假装手术,但什么都不准真做。懂?”
陈弘毅如蒙大赦,连忙点头应下,不敢有丝毫违逆。
趁手术准备间隙,薛宓从他口中套出更多线索。陈弘毅坦白,他只负责取一卵这一环节,而最近他调查后发现,这家机构背后有着严密的产业链。
他们通过短视频平台招募所谓“卵一妹”,几万块收卵一子,再以五十到百万的价格卖代孕套餐。
他压低声音,指向走廊更深处:“那里面……就是代孕操作间。”
拿到关键信息,薛宓再次潜入核心区。尽管到处是监控,但那些监控根本捕捉不到她的身影。她如入无人之境,一直进到最里面的手术室。
而眼前的场景,令即便是做足了功课的薛宓,也骤然眉头紧锁。
为了这次潜伏行动,她提前查阅了大量资料,自以为已经见识过了黑机构所能触及的底线,然而现实依然超出了她最坏的想象。
一个显然毫无医疗资质的人,正仅凭一部开着微信视频的手机,听着那头远程指导,战战兢兢地对手术台上身形单薄的代孕母亲进行胚胎移植。
手术台旁,各种医疗器械杂乱无章地堆放着,几瓶没标有效期的冻存液像矿泉水似的立在桌边。
整个环境不仅简陋,更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肮脏……
半小时后,贺黎筠根据薛宓的定位,带队突袭,端掉了这个窝点。
警察冲入时,内部人员疯狂逃窜,但警方早已布下包围网。最终,所有嫌疑人落网,大量物证被固定。
被捕的操作人员在审讯中坦白,一家三甲医院的医生临时无法到场,才由他顶替上岗。而深入调查发现,这黑机构竟与多家正规医院医生形成地下联盟,通过伪造病历、套取医保额度规避监管。
他们甚至将黑手伸向了遗体捐献者,偷卖本用于科研或移植的器官。
与“爱心捐一卵”广告如出一辙,他们也在网上发布虚假信息,以“高额补偿、专业团队、安全无忧”的话术诱骗急需用钱的弱势群体。在金钱的诱惑下,长期进行非法代孕和器官交易。
而医院某位监管人员是怕孟怀谦提交的举报信会牵出非法代孕及器官买卖的黑幕,进而危及自身,当即决定先发制人。在举报信尚未扩散之际,果断派人将孟怀谦灭口。
没想到,竟是这样荒唐的理由……
薛宓轻叹一声,准备把这个结果告诉孟怀谦。
这段时日,医院大厅一角,专门为孟怀谦设立了一面悼念墙。墙前摆满了新鲜的鲜花和卡片,来往的医生与病人时常在此驻足,留下几句惋惜与哀思。
而薛宓总能看到孟怀谦久久徘徊于此,望着那些为他而写的字句,无声地泪流满面。
但今天,薛宓特意去找孟怀谦时,却发现哪里都找不到他了……
他消失了。
或许冤屈得雪、执念已消,他便放下心结,前往该去的归处了吧。
但,很安静……
整座医院安静得连一个游荡的亡灵都感知不到……
被净化的孟怀谦不可能再吞噬亡灵,薛宓总感觉哪里不对劲,直到她转过身,看见一个被簇拥着、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她从未见过有人身上的恶念能如此浓重。
那几乎不再是雾气,而是粘稠如沥青、厚重如茧的漆黑能量,翻滚着,缠绕着,仿佛由无数亡灵的哀嚎、扭曲的欲望交织而成。
它浓郁得近乎实质,所经之处,连光线都似乎被吞噬。
那不像是人类能散发出的气息。
更像是有某种极其可怕的“东西”,寄生在了那具躯壳之中——
不。
不是像。
他就是被恶鬼彻底寄生了。
“薛宓。”
贺黎筠的声音将薛宓从凝视中唤回。她转过头,就见他不知何时来到身边,正表情严肃地看着她。
“怎么了?”他压低声音问,“为什么一直盯着魏家的人看?”
薛宓的目光重新投向远处那个坐在轮椅上的身影,与记忆中新闻发布会上的模样又苍老了些许多,仿佛被抽走了精气。
“那个轮椅上的人是魏延璋?”她有些不确定地低声确认。
“嗯。”贺黎筠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他刚做完手术,今天出院。”
薛宓玩味地笑道:“我现在总算明白,魏家是怎么爬上青江市龙头之位的了。他们拜的是恶鬼。是靠那东西的邪力发的家,甚至早年还沾过人命。”
而孟怀谦的魂魄之所以残缺不全,这家医院为何干净得连一个游荡的亡灵都找不到,是因为他们全都被这只恶鬼吞噬了。
这个以灵魂为食的恶鬼,不知已吞噬了多少冤魂,积蓄了何等强大的力量。而如今,魏延璋年老体衰,经历手术之后更是元气大伤,已然无法再镇住这只日益强大的恶鬼。
它正在躁动不安地寻找新的、更强大的宿主。
可要找到一个比白手起家、心狠手辣建起商业帝国的魏延璋更恶、更狠、更能提供充沛“养料”的人,谈何容易?
正因如此,它才迟迟没有离去。
因薛宓那句“他拜了恶鬼,还杀过人”的断言,再加上其中一家涉事医院,竟是魏氏集团旗下的私立医院,贺黎筠对魏延璋及其背后的魏氏集团展开了深入调查。
这一查,果然发现不少问题。
魏氏通过复杂股权结构,实际控股本市及周边多家私立医院,构建起庞大医疗网络。
更值得注意的是,这些医院背后牵扯多起曾被低调处理的医疗事故赔偿纠纷,所有诉讼和舆论质疑最终都被魏家以财力和人脉悄然压下,像从未发生。
半个月后,魏宅书房。
“父亲。”手指夹着一枚黑色U盘,魏明璟缓步踱到书桌前,“我们之间,什么时候需要用到‘调查’这种词了?”
他将U盘放在红木桌面上,直视着魏延璋骤然收缩的瞳孔,慢条斯理道:“您派出来的人,手段实在不高明。下次如果想知道我每天做了什么,不如直接来问我……您说呢?”
魏延璋坐在阴影里,脸色愈发阴沉:“十六年前的案子,好不容易才被世人淡忘,你为什么非要再去动那个模仿犯?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等于把所有人的目光又重新拉回到了这个案子上!”
“哦?原来您一直都知道。那当年那个紧追不舍的警察,也是您派人处理掉的?怪不得那时急着把我送出国深造。”
魏明璟俯身,双手撑在桌面,逼近魏延璋,“您是在替我扫尾,还是在害怕我?”
“我也没想到!”魏延璋气得猛地一拍桌子,“我魏延璋竟会生出你这样一个恶魔!你连明俊都不放过!他是你弟弟!”
“他?”魏明璟打断,语气轻蔑像谈垃圾,“那种没出息的劣等基因,活着也是浪费资源。我这是在为您,为魏家解决潜在麻烦。难道您想等他将来闯祸,连累集团?”
“你——!”魏延璋气得指着他,一时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魏明璟缓缓站直,整理了下衣褶,语气恢复那种冰冷的优雅:“我和魏明俊那个废物不同。我能让魏氏集团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父亲,您为什么就是不能完全信任我呢?”
“信任?!你让我怎么信任!警方正在调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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