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内,青阳候府庭院内。
卯时三刻的梆子声还未散尽,青砖院墙内已响起窸窣脚步声,仆役们穿着统一的青灰短打,捧着手炉、铜盆在回廊间悄无声息地鱼贯穿行。
天色未明,两道高挑的人影便已站在光线昏暗的抄手游廊中。
穆成林身穿一身玄色圆领袍,蹀躞带将劲瘦腰身勒出利落弧度,本该端肃的制式偏偏穿出三分吊儿郎当,袍角斜斜堆出褶皱,为掩女子身形特制的夹绵衬里在肩线处撑起流畅轮廓。
一旁的朱镜辞则一身白衣,眼前蒙着两圈白色眼纱,完完全全地遮住了一双眼,眼纱下露出的下半张脸格外精致,鼻梁挺拔,唇红齿白。
此时正是黎明时分,外面的树叶随着昨晚那场秋雨簌簌地落了,负责洒扫的下人正在廊外忙碌。
外院迎客的菊圃里正透出几点残金,十余名粗使丫鬟跪在湿冷的鹅卵石小径上,仔仔细细地用银剪将昨夜被霜打蔫的花叶一片片剔去。
眼瞅着两个人等的人迟迟没来,穆成林干脆胳膊肘向后搭在栏杆上,懒洋洋地喊了声:“凤卿啊——”
朱镜辞听到她的声音以后微微侧了下头,卷曲鬓发间露出的流苏耳坠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听出穆成林声音里的烦躁,他替穆成林说出了她蠢蠢欲动的想法:“不如我们先去见舅舅?”
穆成林勾唇一笑,侧过脸,左眼前遮着一个深色的单侧眼罩,她乌黑浓密的头发悬空在背后,微微一笑,便有了点浪子的意味。
“两位公子,稍等!”
穆成林循着声音漫不经心地向后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正快步朝他们跑来。
年轻男人一直跑到两人面前,气息丝毫未乱,低头冲两人咧嘴一笑,露出了两颗标准的虎牙。
穆成林和朱镜辞这两年拔葱一样地疯长,在同龄人里已经算是很高了,但是眼前这个男人居然比他们两个还高出大半头。
年轻男人长了一副剑眉星目的好长相——鼻梁挺拔,五官轮廓分明,本应看起来很有侵略性,但是却被脸上那股憨笑给冲淡了。
看着眼前打扮略显怪异的两人,他主动问:“如果我没认错的话……二位就是六皇子和镇国公?”
穆成林懒懒地掀起眼皮瞧他一眼,这话纯属没话找话,俩人加在一块都凑不出一双好眼,除了他们俩还能是谁?
不过她注意到男人腰上挂着的是雁翎刀,这种刀相较于其他刀具用途更为广泛,同时价格也更便宜,在士兵、差役、捕快手里比较常见。
穆成林了然,难怪自己和朱镜辞对他没有印象,这人多半不是世家大族出身,不过——穆成林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今年的武状元居然出自寒门?真是件稀罕事儿。
朱镜辞温声问:“阁下便是负责这件失踪案的郎将吧,不知如何称呼?”
??金吾卫郎将的官阶为正五品,平日里的工作就是维护治安,偶尔也协同衙门查案,像这桩发生在青阳候府内的失踪案,按理就是由金吾卫负责的。
崔风大大咧咧地一笑,说:“我姓崔,单名一个‘风’字,西北风的风,两位直接叫我的名字就行。”
朱镜辞笑笑,朝崔风点了点头,“原来是崔兄,正好你也到了,那我们就同行吧。”
崔风比穆成林和朱镜辞年纪略大些,今年刚刚二十岁,他性格落拓,身上带着股市井气,在路上一直说说笑笑,很快跟两人熟络起来。
失踪案的主人公谢岐,是青阳候家的庶长子,而青阳候其人,正是朱镜辞的亲舅舅谢翰池。
朱镜辞冥冥之中感应到了什么,笑容突然短暂地顿住一刻,扭头往斜后方看了一眼,穆成林也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发现什么古怪之处,只看到稍远处有一只绿色的鸟飞过去。
虽然来谢家帮忙调查谢岐“失踪”的事是圣上安排的,但是他们两个人心里都清楚,皇上此举,多半还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
昨晚在宫里的中秋宴会上,穆成林召唤先灵失败了。
要不是皇帝当场下令,要求在场所有的人闭紧嘴,不许将中秋宴上的事外传,京城里关于穆成林的风言风语怕是已经传遍上上下下每个角落了。
召唤仪式偶尔失败也不是没有的事,但是这件事发生在穆成林身上就实在太让人吃惊了——毕竟她的母亲可是东陵国有史以来唯一一个召唤了五使,并以女子身份得封国公之位的人。
作为穆芦雪的“独子”,穆成林身上被许多人理所当然地寄予了厚望,因此,她的失败也就格外令人失望。
皇上不想让他们受到影响,必然要找个借口,让两个孩子出来散散心。
……
三人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看到前方正堂处有一个高挑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内门前。
那人长身玉立,身上透着一股世家大族精心培养出来的挺拔气质和高阶武者特有的威压,大概是由于境界高深的缘故,他身上丝毫不见岁月留下的痕迹。
廊下风灯忽明忽暗,将男人半边面容映照得如同鲜艳画笔细细雕琢而成一般——明明是一张漂亮得令人屏息的脸,眉骨在眼窝处投下的阴影却显得他格外深邃阴郁。
忽然,男人漫不经心的目光朝三人扫了过来。
崔风瞳孔微微收缩,后颈的汗毛根根竖立,从小习武养成的直觉不断向他发出“此人极度危险!”的信号。
崔风的手下意识按在了腰侧雁翎刀上。
朱镜辞主动跟男人打了声招呼,“舅舅。”
穆成林也跟着打了声招呼,“侯爷回来了?”
崔风注意到,几乎是穆成林的声音一响起,青阳侯身上的阴冷气息便立马就消散了些许。
青阳候朝三人点点头,目光尤其在穆成林身上多盘旋了一阵,片刻后,他微微一笑,语气和缓地说:“秀奴,我不是告诉过你,私下里跟我不必用如此生疏的称呼吗?和凤卿一样喊‘舅舅’就很好,你要是不喜欢,也可以喊我一声‘亚父’。”
“秀奴”和“凤卿”是穆成林跟朱镜辞的小名,一般只有身边亲近的人或是长辈会这样叫她——但青阳侯对穆成林来说,显然不在此范围之内。
因此她只是客气地笑了笑,并未接话。
谢翰池并不在意穆成林孩子气的抵触,他脸上神情平静,下睫毛浓郁如鸦羽,炽热的目光不舍地在穆成林的五官上流连,好似一条吐出信子的毒蛇,正缓慢地舔舐着猎物一般。
“你都长这么大了……”谢翰池注视她良久,忍不住摸了摸穆成林的脑袋,眉眼间闪过回忆的神情,缓缓叹息一声,“真是越发像你母亲了。”
青阳候此人,既像一只拥有美丽羽毛的高傲孔雀,也像一条蛰伏在森林里的阴郁毒蛇,美丽却又透着几分阴郁。
穆成林有时候实在不知道到底该如何跟他相处,单从青阳候的行为来看,他应该是一个风流成性的男人,可是他每次见到穆成林,偏偏又总是这样“故作深情”地提起她的母亲,穆芦雪。
谢家十五岁以下的孩子尤其多,这是因为穆芦雪去世以后,谢翰池纳了十来房妻妾,孩子不要钱似的生——有时候穆成林甚至都怀疑他能不能记得清自己儿女们的名字。
谢翰池膝下的孩子里,光男孩就有十来个,更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