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人还没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见浑身银甲的士兵如铁流般破门而入,沉重的军靴踏得青石地坪阵阵发颤。
沈老太太受惊,手里的佛珠啪嗒掉在青砖上,碎茬儿险些没蹦飞到旁边女使的眼皮子里。
为首的都尉按剑而立,鹰隼般的目光扫过惊惶的众人,铁面道:“玄甲卫奉圣命巡查,此人可是沈府中人?”
只见一群凶神恶煞的玄甲卫拎着个浑身瘫软的男子,赫然就是迟迟未归的沈翰林。
早出门时连衣褶都要捋上三遍的沈大公子,此刻竟被两个玄甲卫像丢麻袋般搡了进来。
“这、这是瀚哥儿……”
禁军的银色铠甲泛起的强光,老太太瞧着就眼晕,她分明记得清晨送行时,孙儿穿着簇新官袍,还笑着说‘晚膳留些醉蟹’,怎么这会子弄成这般狼狈模样。
一旁的三叔伯胡须抖得厉害,他想上前搀扶老太太,可望着凶神恶煞的禁军,愣是一步也不敢动。
满院的女眷见状,惊得倒吸凉气。
瘫软在地的沈翰林狼狈极了,梁冠歪斜得几乎要坠下来,冠缨散乱地缠在鬓边。更刺目的是官袍前襟那片灰扑扑的尘土,活像在泥地里打过滚。
老太太颤巍巍站起身:“军爷入府,可是我家孙儿惹了祸事?”
“此人在禁宫外鬼鬼祟祟,既然确是沈相爷的家眷,便也解除了嫌疑。”
玄甲军都尉进退尚且有礼,但全程一张阎王脸,环顾四周后只撂下句话:“京都戒严,我等奉旨巡查,闲杂人等一律不得京中游逛!”
撂下人后,玄甲卫呼呼啦啦的扬长而去。
沈老太太颤声扑到地上:“翰哥儿!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去见你父亲了吗?”
沈翰林自觉在满府女眷和下人面前丢了脸,臊得厉害,梗着脖子道:“祖母,孙儿连宫城都没进去!说是太子爷遇刺,现下全城戒严,孙儿连内阁诸位阁老的面都没见着,就被……就被这些丘八给轰回来了!”
沈老太太听到消息也是一阵子惊愕:“阿弥陀佛,哪个不开眼的敢打太子爷的主意!”
女眷们吓得噤声,几位爷们儿也面面相觑,先前那点进宫巴结的心思早被禁军这阵仗吓到了九霄云外。
沈菀披着件素色外衫,斜倚在临窗的软榻上,冷眼看着鸡飞狗跳的沈家人。
半晌热闹瞧够了,只管称病回凝香居歇着了。
左右这时候也没人顾得上她。
五福进来添茶,忧虑道:“主子,太子爷遇刺,现在外头乱得很,听说满大街都是兵。”
沈菀眼睫低垂,轻轻“嗯”了一声,心中却如明镜一般。
敢在天子脚下如此兴风作浪的,除了他赵淮渊,还能有谁?
她有些头疼:“赵淮渊若是他铁了心要杀太子爷,事情就难办了。”
府内的惶惑持续到亥时,直到夜色渐浓,穿着厚厚斗篷的沈蝶终于匆匆赶回来了。
她一进福安堂,老太太也顾不上让她换衣裳,焦灼的握着沈蝶的手道:“三丫头,快,到祖母跟前儿来,哎呦,我的小可怜儿,难为你一片孝心替你父亲周旋。”
沈家众人脸色复杂,现下他们家最有门子的还真就是这位庶出的三姑娘,各自看向沈蝶的目光也透着些许恭维。
与之对比,沈菀倒是凭白惹了不少白眼。
沈蝶亲昵的攥着老祖母的手,一番寒暄过后,她对满屋焦灼的众人道:“虽然费了些周折,也算是打听到了!”
所有人巴望的目光瞬间聚到沈蝶身上。
沈老太太在意道:“你大哥回来只说太子爷遭到刺杀,关于你父亲的情况半句也是没打听到,蝶儿可有什么消息?”
沈蝶抚着胸口,眼神闪烁了一下,她自然不敢说是从三皇子府上得来的消息,只压低了声音道:“祖母放心,父亲无事,只不过太子遇袭后官家震怒,父亲常伴在官家左右,因替陛下排忧解难故而迟迟没有归家。”
沈家人闻言纷纷松了一口气,老太太更是双手合十念叨着:“阿弥陀佛,天上的文曲星军还是照着你父亲的。”
一贯精明的三伯父开了口:“行刺太子爷的凶手还没抓到吗?底下的小厮说外头大街上的禁军好像比前日的更多了些,就连玄甲卫都倾巢出动了。”
沈蝶思忖间起了犹豫,她探听到的消息牵连太大,本不该到处宣扬,可瞥见角落中静立的沈菀时,这些年被沈菀处处压一头的怨气骤然涌起,她绝不能放过在全家面前压沈菀一头的机会。
“孙女今儿可是费了好大功夫,从几位交好的世家小姐那儿,拐弯抹角地打听了一番。”她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眼风若有似无地扫过角落里的沈菀,这才压低嗓音道,“传言京里走丢了三位顶顶要紧的贵女!这才惊动了禁军封街锁巷,眼下正挨家挨户地搜人呢!”
沈瀚林白天伤的不轻,现下顾不上疼痛,龇牙咧嘴的顶着伤口追问:“三妹妹可是打听岔了,先前听说,禁军都是在抓行刺太子爷的刺客。”
沈蝶不慌不忙道:“大哥哥先前打听的消息没错儿,确实有歹人行刺太子爷,官家原将差事交给了巡城司的金吾卫,可金吾卫搜查京都两日,不仅没抓到刺客,反倒又出了三桩骇人的失踪案,说是蔡国公家的七小姐,昌远候爷新纳的如夫人,还有梅贵妃娘娘的亲妹妹都不见了!”
一言既出,满堂哗然!
“老天!三位贵女同时失踪?”
“天爷!这……这还了得!”
“难怪禁军出动,金吾卫满街抓人!”
沈蝶刚得知此事后也是唏嘘不已,而后就只剩下后怕了,她暗自庆幸今日出门没遇上绑人的贼子,当真是老天庇佑。
她得意的目光扫过角落中的沈菀,堂堂相府嫡女,此刻竟然坐在了最角落的矮凳上,浑身病恹恹的样子瞧着就晦气。
反观她,被沈家众人众星拱月的围在中间,所以说,谁肚子爬出来的又有什么关系,笑到最后的才是最尊贵的。
沈蝶继续显摆着从三皇子府上打听到的消息:“如今京里但凡有点嫌疑的生面孔,都被衙门抓去问话了,连那些入京听学的外地书生都不能幸免,稍有来历不明的,直接被大理寺羁押入狱。”
这下,沈家众人可都叫苦不迭了。
大伯捶胸顿足,三位小叔唉声叹气,婶娘们更是吓得快晕过去。
“没想到咱们家竟是被这帮混吃混喝的穷举子连累了,当真是祸从天降啊。”
“我就说这帮乡下来的不能搭理,都是些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咱们沈园可住着不少外地来的穷举子,难怪禁军会将整个沈府盯上。”
……
眼瞅着又要闹腾起来,老太太拄着拐杖呵斥道:“嚷什么,是想把外头的军爷在引进来,都给你们抓到大理寺去!”
沈老太太到底岁数和身份摆在这儿,见到这些不经风浪的小辈就来气:“怕什么,禁军围府原也不是针对沈家,否则官家又怎会留吾儿长伴君侧!”
沈家众人闻言,又纷纷安定下来。
老太太望着这些不争气的子孙,呵斥道:“如今这泼天的祸事牵扯到国公、侯爷、贵妃,这京都的天,怕是要变。这几日都给我在家中好好待着,谁也不准出门,若真是惹出什么乱子,别指望我这个快要入土的老太太能收拾烂摊子。”
沈家众人各怀心思的时候,谁也没留意,西边小院的帘子被轻轻掀起一角,沈菀悄然离开了老太太的居所。
五福见主子遭沈家人白眼,心里跟针扎似的,出门就低声啐道:“呸!瞧三姑娘那轻狂样儿!平素最会装那不争不抢的贤良人儿,今儿可算是露出真章了!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听来些风言风语,也值当她这般显摆!”
沈菀见她气鼓鼓的模样,反被逗得莞尔:“傻丫头,快别急着置气,搞不好沈蝶这‘风言风语’有些来头,若是从三殿下府里听来的……外头的风声怕是比她说出口的还要紧呢。”
五福撅着嘴,扯着帕子嘟囔:“奴婢就是想不通,那位爷要是想杀个人,纵然是天皇老子也不是什么难事,何苦把整个京城搅得天翻地覆?还绑了三位贵女——这闹得满世界鸡飞狗跳的,图什么呀?”
沈菀心累,更多时候,她也猜不透赵淮渊的脑子里成天在盘算些什么。
“失踪的三位贵女身份不凡,蔡国公有边军背景,昌远候掌部分京畿防务,梅贵妃娘家更是官家心腹,老太太有句话说得对,京都搞不好就要变天了。”
主仆二人小声商议着,窗外老树上栖息的一只寒鸦,竟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惊动,扑棱棱振翅而起,发出一声嘶哑的啼叫,消失在沉沉的暮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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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内外持续了一月的压抑氛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锥子骤然戳破了口子,却不是泄了气,而是灌进了更猛烈、更诡谲的邪风。
先是蔡国公家出身尊贵的大姑娘,从东宫最不起眼的角房里被“找”了出来。
消息传到沈府时,正值晚膳,沈老太太手里的象牙筷子“啪嗒”掉在了碗里,溅起几点油星。
“什……什么?失踪的蔡大姑娘竟然在东宫!莫不是被太子爷宠幸了?”
沈老太太浑浊的老眼瞪得溜圆,一旁的沈翰林更是差点被一口汤噎住,咳得满面通红。
“千真万确!”出门打听消息的四婶婶说得唾沫横飞,“可奇就奇在,太子爷竟不认账!直说冤枉!”
满桌子的人,从叔伯到几位婶娘,表情各异,有惊骇,有窃喜,更有一种嗅到大八卦的兴奋。
唯有坐在末席、食欲不振的沈菀,用绢帕掩着唇,眼底闪过一丝忧虑。
果然,没消停两日,又一个惊雷炸响。
梅贵妃娘家那如珠如宝的胞妹,被皇城司的内官寻到了,说是失踪的这段日子,就住在太子读书歇息的云漳殿里。
梅二姑娘被家人接回时,一脸娇羞,默认了与太子的“情谊”。
福安堂里,沈蝶捏着绣帕,语气带着几分闺阁女儿不该有的尖酸:“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梅二姑娘竟然私自与男子……想来梅妃娘娘的家风也不过如此。”
一旁的四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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