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青州书院山道还笼在雾里。
萧砚舟推开客栈房门时,柜台值夜的小厮鼾声正响。
他轻手轻脚取下门闩,却听见身后窸窣声响。
"少爷!"小桃抱着食盒从楼梯追下来,发髻歪在一边,"新蒸的茯苓糕..."
萧砚舟接过食盒,指尖触到底部微湿的帕子。
这丫头怕是半夜就起来忙活了。
他揉了揉小桃乱蓬蓬的发顶:"昨日查账可还顺利?"
小桃从袖中掏出两本账册,得意地晃了晃:"青州那边的账目都理清了,京城的出货记录也在这儿呢!阿福哥今早来信说,浮光锦供不应求!"
萧砚舟挑眉看她翻开账本,只见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出货明细。
小桃纤细的手指在纸页上轻点:"您看,光是南城分号一日就出了四十匹,西城那边更夸张,五十匹都不够卖呢!"
"小财迷,不用告诉我详情,你心里有数就行。"萧砚舟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我该走了。"
等少爷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小桃立刻踮着脚尖从书架暗格里又抽出几本账册。
她盘腿坐在窗边,将青州与京城的账目一一比对,越看眼睛瞪得越大。
"天爷啊..."她捂着嘴小声惊呼,"京城这才开张十日,净利就超了一万八千两!"
手指颤抖着划过阿福最新的来信:"...各府管事日日催货,浮光锦已供不应求,恳请青州加紧织造..."
窗外已经渐亮,小桃却越算越精神。
......
山道上的露水还未沾湿鞋尖,萧砚舟已经轻巧地跃过青石板上的水洼。
他已经来青山书院一月有余,虽然同窗们仍像避开瘟神般绕着他走,但明伦堂的考校簿上,他的名字后面已经连续画了十几个红圈——那是周明远极不情愿给出的最优等。
转过最后一个弯,牌坊下那个熟悉的身影准时出现在晨雾中。
布衣少年陆明蹲在石阶上,正对着《九章算术》中"盈不足"的例题抓耳挠腮。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他猛地抬头,破旧的袖口在青石板上又蹭出一道新泥痕。
"萧兄!"陆明像见了救星似的跳起来,书本哗啦啦翻到折角的那页,"这题我算了三遍,每次得数都不一样..."
萧砚舟扫了一眼题目,不禁莞尔:"你把大麦换成小米试试。"
说着从食盒取出还温热的栗子糕,"先垫垫肚子,待会我给你画张图解。"
这已是陆明每日例行向他请教算学题,自打第一日萧砚舟三下五除二解出了那道鸡兔同笼的难题,这个寒门学子就像影子似的黏上了他。
起初只是怯生生地问些问题,后来竟敢大清早在山门堵人。
"我、我是不是太烦人了?"陆明捧着糕点,“每日与你讨论算学。”
萧砚舟摇摇头,顺手拂去对方袖口的泥渍:"'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莫非陆兄嫌我学问粗浅?"
"怎么会!"陆明急得直摆手,差点把栗子糕甩出去。
两人相视一笑,青石板上的影子渐渐并成了一处。
路过明伦堂前,几个正在晨读的学子偷瞄过来,又迅速低头假装用功——昨日考校《春秋》,萧砚舟对"郑伯克段"的见解,连陈山长都抚掌称妙。
"嘘!周山长前天出的截搭题,全书院就他为优等。"
萧砚舟恍若未闻,来到他的座位。
学堂里,属于他的案几上整齐码着三摞笔记——左边是书院课业,中间是自修的《梦溪笔谈》,右边则是...陆明瞪大眼睛看着那本《天工开物》的批注本,喉结动了动。
"想看?"萧砚舟随手把书推过去,"批得有些乱,将就着看。"
萧砚舟刚在案前坐定,讲堂外就传来熟悉的咳嗽声。
周明远负手踱入,花白胡须随着步伐轻颤——这是每日课业的固定戏码。
"萧砚舟。"副院长从袖中抽出一张洒金笺,"今日这题,取自《文献通考》田赋卷。"
堂中顿时一片吸气声。
萧砚舟双手接过题纸,目光扫过纸上密密麻麻的算符。
不过三息,他唇角便扬起一抹了然的笑:"院长此题精妙,将《九章算术》的均输之法与当朝税制融会贯通..."
"少说漂亮话!"周明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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