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在这谢府里。
这会儿是晚上,周围没点灯,因而虽雕梁画栋,却未能明晰。
不过待谢恒偏头看向旁边时,见到墙上他和陈匪照交叠的影子,游廊两边便又出现数盏灯火了。
似是为了方便他能看清她的样子。
说起来,这也是陈匪照自中了情蛊后,第一次清醒地出现在他面前。现世里她的眼疾还没好,但这会儿是在梦里,便也能看清东西。
只是谢恒这会儿是十三岁的模样,陈匪照二十五了,和他身高差了许多。
他小时候有那么矮吗,谢恒低头看着手里的灯,想把它丢了,弱化二人的外形差距。
可当他放下灯时,陈匪照却不见了。
当着他的面,了无影踪。
“陈匪照?!”他一惊,便要去找人——可这长廊空寂无人,该去哪儿找?
谢公子陡然慌张,四处张望,余光瞥见了那盏灯。
异变由它而生。
故而蹲身重新将它握住,下一刻陈匪照又出现在了眼前。
“这到底是.....”谢恒右手拿灯,左手伸上去,往前一握——
如愿攥住了她的手臂,欣喜若狂:“还真是你,这盏灯是你我相见的媒介?”
陈匪照不答,眉目冷淡。
被强行种下情蛊的这笔帐还没和他算,别以为她忘了。
只是看到谢恒衣衫破烂、浑身是血,不想和他吵架罢。
“去寻出路吧,”她道。
谢恒点头,却愈走愈慢。
将她禁锢在身边,问,“你为何会知道是情蛊让我们二人入梦?”
“身边有个擅长蛊术的人。”
“那为何会独独入我梦里?”
谢恒看着周围,心说陈匪照和他在这儿住了两年,有的却都是些不好的回忆。如果是入她梦中,指不定还能知道更多关于她的事。
陈匪照:“母蛊在你体内,自然是要听从你的安排。”
谢恒点头,想说几句话,忽地胸腹阵痛,咳嗽起来,“你能帮我看看吗?”
“不能。”
她冷着脸走开,谢恒不动,留在原地,想知道她会不会回头。
可惜他失望了——但见陈匪照一步步走得很稳,不拖泥带水。
于是几个眨眼后,谢恒跟上去,“我们一直在梦里,也好。”
她不说话。
“你觉得我们不合适,那就掰到合适为止。”
“闭嘴。”
“我做了很多错事,但经历方才的事,你有没有一点谅解?”
陈匪照的眼皮颤了一下。
“我虽然姓谢,但在这家中,身份不比下人要尊贵多少。我的爹娘并不疼爱我,兄弟姊妹也不会待我好,陈匪照...”
他说个不停,面前忽地出现一扇门。
陈匪照本来不打算贸然在这梦中行动,要走向别处,可不知为何,她身子动不了,迈不开步子,眼前只有这扇门。周围有风吹来,陈匪照偏头,看到有一滴雨珠从房檐上掉落下来,与此同时,面前的门打开了。
看到房间里有张紫檀雕花案桌,一条活生生、两丈长的黑色大蟒,一个青铜鼎上,也有几张躺椅,柔软的毯子。
这是谁的房间?
细雨斜风中,陈匪照往里走去,看到盘在青铜鼎上的蛇,心中小跳。
谢恒:“这是家主的房间。”
“方才那个男人?”陈匪照脱口,她和谢恒同时入梦,看到了他是怎么被家主责罚的。
而谢恒还没来得及回答,便见有个人从屏风里走出来。
——并不是家主。但见他年约二十八九,身形颀长,样貌姣好,宽大的水红色布料裹着身躯,被风吹得飞扬。
男人手上有血,用一条帕子擦干净后,将污红的帕子丢到桌上。
指甲上却仍有鲜红,乍看过去还以为是没擦干净,实则是他搽了丹蔻,像滴沥的血。
“这是谢致,”谢恒道。
陈匪照听到这二字,往前走了几步,与此同时,青铜鼎上的大蟒也游过来。
一人一蛇进入屏风,看到有具尸体躺在血泊里——这才是家主。
“谢致杀了他?”陈匪照反应过来,“所以他是这样上位的?这家主....和他长得有些相似,他们是兄弟,不对,这是你的梦,”她心思转得飞快,惊愕地看向谢恒,“这不是你的梦吗?怎么会有这个场景,你亲眼目睹了?”
“谢致自己告诉我的,”谢恒一边答着,一边悄悄牵住她的手。
“为何?”
谢公子摇头,在他的印象里,谢致是个疯子,不想去深究他的行为。
而这时,不远处的人抬起头,在这场大梦里,谢致好像察觉到房间里有别人的存在,和陈匪照对视。
这一刻,她想起来一个人。
——在苗寨屋子里,那位藏于黑暗中,却又不知为何会被杀死了的老邪,好像和谢致的样貌重叠了。
甚至她记忆里那个命令她写下纸条,诱使谢恒去大宛的人,也和谢致很像。
难不成所有事的祸端都和谢致有关?
陈匪照心里一紧,想和谢恒说,接着想到他的所作所为,止了话音。
而这时,谢恒道:“老邪不是我杀的。”
“.....谁做的?”
“我猜是谢致,他在我来之前就杀了老邪,假冒成他的样子,帮你解蛊。”
“为何?!”陈匪照眉头大皱,说完后发现谢恒在暗自观察她的神色,好像在试探她是否也想起一些关于谢致的前尘往事来,陈匪照眼皮一颤,偏过身子。
谢恒:“先前在谢府,我不记得你和他有接触过,是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你们说过话吗?”
陈匪照:“我对他没有印象.....”
她背对谢恒,身上穿着月白色的衣衫,在这清透的夜晚里,透得那两边的肩胛骨格外明显。
陈匪照想,谢致是冲着她来的?她忍不住又要去细瞧他的样子,问:“谢致是什么时候当上家主的?”
“我二十一岁那年,他从大宛回来,一年后便坐上家主的位子。”谢恒顿了顿,问她是否也在那一年去过大宛。
“我.....”陈匪照忽地哑了嗓子,一颗心跳得飞快,好像有什么不该想起的事要浮出水面,别过头去。
谢恒低眸扫了眼二人牵着的手——她没挣开他,他便如了她的愿,不去为难。
*
两人走出房间,在游廊里走着,无风无月,没有一点动静。
陈匪照:“我们要怎么样才能醒来?”
谢恒:“我不知道。”
“这是你的梦,只要你想,随时都能出去。”
——这是陈匪照会留在他身边的原因。
谢恒:“我不急着出去,我想和你在这儿待着。”
陈匪照:“不一定是要‘我’留在这儿。”
什么意思,谢恒一愣,“你是要我臆想一个你出来?陈匪照,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我只知道你两年前囚禁了我,又给我种了情蛊。”她眉目不惊。
这两人,已经走到这地步了吗?
谢恒面色一滞,别过了头,捉住了她的手。
陈匪照皱眉:“你别碰我!”
“我们可以来谈谈谢致。”
“.....我不想和你谈。”
“你还是想不起来是谁给你下的石头蛊?”
她不想回答。
谢恒:“当年你被我关在房里,断了与外界的关系,是怎么拿到假死药的?”
问到点子上了,陈匪照犹豫,正在思索该怎么回答,在这时,谢恒手中的灯忽然烧起——
不过几瞬,消失殆尽。
——那是谢恒在这儿留住陈匪照的唯一法子!
他自是大惊,扑过去要将她抱住,陈匪照当然要躲,两人在这游廊间推搡,听到几丈外不合时宜地响起一人的声。
“谢五,你在这做什么?”
是个女人的声。没想到这鬼宅似的谢府里还会出现另一个人。
而陈匪照在听出这声音是谁后,愣住——只见这人是谢恒的祖母,冯才才。
*
冯才才身穿一条碧色的长裙,外裹一件银红衫,颜色都很艳。皮肤白腻,脸上皱纹密布,梳着繁复的发髻,嘴唇红得泛紫。
她站在五六丈外,看着陈匪照和谢恒。
陈匪照心惊胆战,谢恒挡在她身前,想这又是到了哪段回忆。
而那边冯才才:“你们从宴会里出来,就是为了在这嬉闹?”
“宴会?”
谢公子这话一落,听到喧闹声。只见冷清死寂的谢府里忽然出现数十个宾客。高谈阔论、推杯换盏。
陈匪照往院子那儿走了几步,看到上方出现一个圆月。
很大,很低,仿佛可以吞没他们。
“这是到了中秋?”她喃喃。
忽地心头一颤,转身急问,“今日几号了?”
冯才才:“十五。”
谢恒却轻声道:“八月初一。”
于是陈匪照如坠地狱:“我娘亲的忌日....已经过了?”
谢恒:“我们去了她的墓前,给她敬了酒、烧了纸钱。”
“是吗......”
陈匪照缓缓合上眼。
一双手颤抖不已,想质问他怎么能让她不明不白地过了娘亲的忌日——但又.....咬牙忍了下来.....
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
陈匪照深吸一口气,心神不宁,强迫自己先不去管现世里的事,望向冯才才。
记起来对方缘何在这——在她和谢恒相识的第一年,曾被对方邀请去参加谢家的中秋家宴。
以往陈匪照都是和娘亲一起过,两人会搬凳子和木桌到屋外,一边吃田螺,一边赏月。
当然也会吃月饼和芋头,不过这两样都不被陈匪照喜欢,因而田螺是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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