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章领兵来时,便已听说过了陈登此人,治郡乃是能人,在整个徐州享有非常高的名望。
但军事之能,却未曾听说过,同时,按照此前对匡琦城的了解,知晓这里是特意修建出来抵挡水路纵向进军的地方。
“我们行军花费了数日,若是陈登不是酒囊饭袋疏于防备的话,应当早就在沿岸的探哨之中得到了消息。”
“或许,他放弃河岸渡口的防守,转而聚军在城中,是要依靠城池坚固,营垒堆积,消耗我军主力,此刻不宜徒耗损伤……”
周章心中凛然,不清楚匡琦城内的状况,不敢贸然进攻,于是又后退了数里。
但,正是因为后退,几日之后将士们逐渐没有了来时的激情高涨,军心也逐渐冷却下来。
此城靠近河岸边,取水容易、森林繁茂,如今到了春夏交接之时,到傍晚有蚊虫蛇鼠之虑。
且属湿热,待得并不舒适。
然周章派人多次查看,城上依旧如此,将士不多、换班巡防。
这让军心更是动摇。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将军束手束脚,若是主公亲临,早已攻下匡琦,长驱直入广陵境内了。”
“我们渡河而来,粮草所带本就不多,两万余大军再过几日,就要耗光粮食等待后援了……”
“呵呵,我们营为了节省粮草,现在更是已经在河中打捞鱼虾为食了。”
“就这样,还是不肯进攻,不知道周将军在等什么,如此等下去,士气可谓堪忧呐……”
几个将校今日从主帐出来,众人均是左手搭在剑柄上,垂头丧气的模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他们刚刚自主将处请战,但是遭到了拒绝。
周章自己也觉得,来时不攻,现在恐怕有些力有未逮了,即便想要组织大军攻城,似乎也有些亏,亏就亏在不如一开始登岸就进攻,现在拖延,显得我很蠢。
主帐内,很快就有人禀报了周章这些将士的言论,军中也自有愤懑不满的情绪,弄得他也唉声叹气。
“唉。”
身姿雄壮的周章坐在帐内,等待再一波探哨的消息,若是能稍稍清晰的打探到城门之上到底有多少守军,他就有些许信心组织攻城。
“若是再不攻城,只怕军心大乱,无心再战了。”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应是此理。”周章不是善于学习的儒将,他只听过这句话,却未曾能随心所欲的用于战事之上,这是将领的能力问题。
有的将军在站前便可谋算到所有军中大事,乃至是军士的士气军心,但是有的将军就是不能,只能在出现了许多隐患之后不断哀叹。
周章便属于是后者。
当然,当世最多的是只知听令冲锋的将军,自己并没有带兵作战的能力,一旦成为了孤军,只能倚靠蛮力冲杀,无战术战略可言。
这方面,周章或许也有点天赋。
他等了半日,探哨来的消息和前几日依旧无二,城楼上并没有重兵把守,且巡防的军士不过数百。
周章思索之下,猜测或许是陈登故弄玄虚,他其实并没有援军到达,只是单纯的示敌以弱罢了,让自己生疑而不敢进攻,而后正好拖延时间,向徐州后方请援。
“不过……”周章忽然灵机一动,开始谋算起行军的时日来,“即便是徐州援军,从彭城、下邳一带行军驰援到广陵,至少需要十日,若是算上粮草辎重等物,则会更久。”
“现在刚过去六日,陈登就算去请援,也来不及……他定是在拖延,假意示敌以虚,乱我军心,好等援军到来……”
周章越想越觉得可惜,可惜的是一开始错失了突袭的机会,后来又因为匡琦城上的怪异,不敢立刻攻城,战机便是在一瞬之间消逝。
但,补救绝对不算晚。
“攻城!”
周章猛然站起来,强硬的态度让宿卫也都兴致高涨,神态颇为诧异,但只是失神片刻,马上上前来行礼躬身。
“攻城,立刻叫各营准备,今夜拿出粮食让将士们饱餐一顿,趁夜准备器具,定要攻下匡琦城,在城内大庆三日,待主公领兵而来。”
“好,好!!”
几名宿卫、行军文士也都立刻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当即分散开去下令,整个军营都因此振奋了起来。
到晚上,炊烟散后,周章带兵发起攻城号令,数千火把亮起,朝着匡琦城杀去。
而临近城下的时候,藏在城墙上的军士立马现身,密密麻麻足有数千,军旗立起、喊杀震天而响。
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箭雨落下,让城下兵马大惊失色。
而后城内喊声如雷,仿佛到处都是动静,冲在前端的人死后,好不容易起来的冲锋势头自然也就止住了,将士们面面相觑左右呆愣而看,脸色大变,没有了此前的坚定。
但周章却还是很决然,他知道已错失了最好的战机,如果就这样灰溜溜的退回去,那不是无功那么简单,或许
还是大过!
他只能硬着头皮下令继续攻城。
当天夜里,火光照耀了半边天,将士们不断冲杀之下,城下尸首堆积成山,血如水满入土勾之中,何其惨烈。
不过匡琦城却没有动摇半分,打到快要天亮的时候,陈登看敌军退去,下令城中精锐冲杀出来追逐敌军。
陈登这些兵马本身都是精锐之士,而且大多乃是出自自己家族子弟,这数月之间在匡琦城操练十分刻苦,也有不少丹阳子弟。
早早在此前陈登就不断在加紧练兵,把对张韩的恨意和待在广陵的苦闷,全数都放在了日夜苦练兵马之上。
军心士气此消彼长之下,匡琦城的兵士冲杀出去,且有其他的军营兵士还举起旗帜来,擂鼓鸣锣,大声叫喊,纵马冲杀出去。
江东兵以为城内果然有伏兵,再加上数个时辰的厮杀攻伐未果,损伤如此惨重,早已经吓破了胆,而且也对周章的指挥,心中不忿。
大乱之下,不好阻挡敌方策马奔腾而来的骑军,只有暂时后退。
陈登亲率大军而出,从夜晚开始大战,如今已杀到了即将天明时,江东兵因离战船太远,一时间不能立刻跑到战船之上。
人马踩踏骚乱之下,江东兵马溃不成军,只有少量人回到了船上,大呼后撤。
而此时的景象也和陈登的设想一样,战船堆积在河岸,一时半会不可能马上调转船头散开了去,必须要逐行而离。
因此阻挡了身后很多兵士,这一乱,更给了陈登机会,他的骑军战马全数来自于孙乾、糜竺两家倾力挑选的精锐战马。
健硕无比,疾驰如风,追上乱军之后不断斩杀,到战事结束之后,已杀了上万人,战绩斐然,甚至可以说是功绩赫赫。
一战可名震江南!
看着战船远去,陈登临江在旁远眺而看,看得很是入神,陈矫在旁同样也是很动容。
“太守,我们居然胜了……”
“是啊,”陈登长叹了口气,竟已经是有些轻松写意了,笑道:“我倒是也没想到,竟然能赢……”
“这一仗打赢,可稳住匡琦城许久,此战绩可以传回许都去,让伯常、让子脩、让丞相也可稍稍放心些。”
“不只是放心,”陈矫轻抚胡须,心思颇浓,俄倾神色一动,马上道:“太守,在下认为,江东可能不会就此罢休。”
“你且想他们为何要进攻匡琦城,进入广陵境内?我听闻,此前孙策向许都天子请拜官大司马,但是朝堂并不许。”
“最终,只给了一个将军,而且把他父亲的爵位也承袭到了身上。”
“是,乌程侯?”
“不错,”陈矫点点头,乌程县本就是孙氏家乡,这个爵位封给他倒是也正常。
“但是,并不能给到什么实质性的帮助,在下这几日思来想去,大致明白孙氏所想,孙策想要大司马,是为了用汉室之名,来**当地的士族,但是丞相看懂了,所以并没有答应。”
“也因此,现在孙策恼羞成怒,需要立刻进军攻下广陵,一来恐怕是为了泄愤,但是二来……就是要让丞相看看他孙策的本领,来强要这个大司马的官位……”
“嗯,不错!”陈登笑着点了点头,一下子所有的思路都通达了,“这么说来,其实也是大功一件,丞相、伯常也会表彰。”
“我愿去一趟许都,为太守请功、请援,若是可得兵马来援,那么我们匡琦就可以守下来,在下料定,孙策一定会卷土重来,而且会比这一次来的兵马更多。”
“好,那就多谢先生。”
……
曲阳。
孙策从西面战场听闻了战败的消息之后,火急火燎的领兵先行赶回来,迎接周章败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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