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齐的心情素来如六月的天,骤雨骤风骤大晴。
来得快去得也快。
撞见谢大人这倒霉事,也就一壶茶的功夫都过去了,全然挫败不了昭齐身为纨绔那吃喝玩乐斗鸡走狗的兴致。
尽兴到夜里方回府。
昭齐自是携了满当当的战利品回来,险些两手都搂不完。她本来是打算送人,但瞧着夜色已深,也就作罢了,思量着明日一早再送。因着沾了一身的味儿,混迹各色摊贩的炭火味烧饼肉香味酒味,跟带着个坊市回来似的。
踏进院子的瞬间,昭齐就被催促着去盥洗。
趁着这间隙,抱月刚将解下的外裳头冠香囊折扇等一一收好,她只经手一遍都不用数,心里都有数,还好不缺一件。有时庙会或是什么筵席,混乱之际贴身之物被人解了去也是常有的事,昭齐向来不计较这些,也就由着这些人放肆。
再一转眼,是堆成小山的桌案。
什么杂七杂八的都有,一紫檀木盒装的麝香冰片儿,三五个凤祥楼装着钗环的大红锦盒,有个黑漆螺钿妆奁做得极精巧,内嵌着黄澄的铜镜,还有好些个红木描金的点心盒子。
再剩下的,泥塑金粉五色小人,旁边是个双层镂空的玲珑香球,再是红的粉的绢花等。
抱月知道这惯来的性子,不出门玩乐则已一出门必是要满载而归,今儿个还算是收敛了,只带了这些回来。
走到哪里都记挂着人。
不少估计都是要送人的。
抱月正如此思量着,就听得声音来了。
“这个送母亲,这个给四妹妹,这个给五妹妹,这个香球我一眼就瞧中了,就想着留给你,你喜不喜欢?这些点心就分给院子里的各姐姐。这个我要自己留着,瞧可爱不可爱?”
昭齐拿着泥塑小人比在脸侧,比了个一样的表情。
弯腰翘脚捧脸笑着,眼睛弯弯,眉毛弯弯,鼻子轻皱,连嘴巴都勾出小猫一样的弧度,倘若眉心两腮贴红就一模一样了。
可爱得抱月直笑。
“这绢花呢?”
“栗子应该快回来了吧,这是他最爱的小玩意儿了。”昭齐拨弄这绢花柔软的瓣,仔细地修整得更漂亮,放回小匣子里。
昭齐一说起这个,抱月方想起来。
是了,栗子要快回来了。本来此回从边疆回来时,就打算把栗子一同带着,只是刚好那阵子栗子病了,只得暂且将养了些时日。前一阵子才听人传信来说栗子已经好了,闹着要见昭齐,就一路遣人送回来了。
算算时间,这两天就能到。
栗子,是昭齐幼时捡的只小狗。
小时黢黑黢黑一团,瞧着很是招人疼。现下是越长越大,很有些狼的凶狠,像是狼和犬生的又带点藏獒的性,不仅长得愈发威猛,性子也如此。
除了昭齐,没人能制它。
之前有一回敌军来偷袭,还是它率先发现,扑上去撕咬了好几个突厥兵。庆功宴时永宁侯差点酒醉高兴之下要上书给栗子请封个百夫长,当然最后还是被一众人拉着劝住了。
就这么凶猛的栗子,平日最喜咬各种花玩,就叼着玩也不吃。绢布做的花耐用些,颜色愈鲜艳它愈喜欢。上朵绢花丢了,它还闷闷不乐了好些日子。
不得不说,昭齐可考虑得太齐全了。
这般收整好之后,都是二更天了。
昭齐不曾想刚阖上眼,就听得二门上云板叩响了。
在这府里晚上是一般不会响云板的,一响那就是不一般,不是大喜就是大丧。
昭齐再混也分得清轻重缓急额,在听到第一声时就连忙披上衣裳往起爬,刚要往出走,就险些撞上匆匆快走进来的抱月,抱月也是方惊醒,拿着衣裳来服侍盥洗。
昭齐拿方湿帕子,“啪”得覆在脸上,一瞬间清醒了很多。
“抱月姐姐,你听着是响了几声?”
抱月睡在外间的炕上守夜,又是素来细心,听得十分清楚仔细。
“三声。”
昭齐把帕子扔到盆里,原本困倦的眼,此刻滴溜溜的圆。
这传事的云板叩三声是吉,四声为凶。
那看来好歹不是死了人。
外头黑漆漆的得有二更天了,抱月怕昭齐路上摔了,又忙忙的取了灯来打在前头,二人方一前一后往正堂内去。
正堂内已点起了灯火,照得满堂亮如白昼。
她爹及各叔伯都齐聚了,列于堂中右侧,其余大都是旁系的,只有一个是亲的。她们一家都是为国捐躯,大伯二伯都战死沙场,就四叔现在经商,如今酒色迷得越发肥圆,站在那处垂着头打盹儿。而为首的她爹端的是个神采奕奕,全然瞧不出先前筵席上醉醺醺的模样,合着酒意就三分,剩下全靠演。
堂中左侧之人皆着便服,面白无须。
而正中桌案上一鼎香炉,上燃三根香,堪称庄重乃至隆重。
其前所立之人逢人面带三分笑,声音尖细又圆滑,原本正同永宁侯说着话,瞧见昭齐进来了,话音便就此一顿。
“这就是世子殿下了吧?”
“这是宫中来的夏邑夏内侍。”永宁侯提点道。
昭齐连忙躬身拱手而礼。
“世子英才,风姿俊俏。”夏太监浅赞一句,随即话音一转笑道,“既来了,我便宣旨了。”
说着这夏太监方从身后小太监手中接过个正红长条锦盒,打开后里面赫然是明黄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众人齐刷刷地跪下,恭听圣上旨意。
先是一长串的溢美之词,盛赞永宁侯守卫边疆有功勋,昭齐双手放在额前叩在地上,一双眼睛专注盯着地缝里的蚂蚁,心里出神着纳闷,大半夜来宣旨,就是为了夸奖一番?这么无聊?
她全然忘记了她爹说过的,谁要无缘无故夸你,必是要狠坑你了。
只听得圣旨上口风一转,从军功赫赫转到教子有方,浅赞一句世子少年英才,终于到了一句重点。
“……责令永宁侯世子燕氏昭齐,暂领监察使,协同刑部郎中林翊,查抄工部员外郎赵适府邸……”
这监察使是差使,就是个临时的官儿。
原本盛朝任命官职是要吏部中书门下层层审批,拟了诏书给圣上批阅又誊抄下发。但有时圣上着急找人干事可管不了那么多,遂特辟一条路子,直接下旨指个人临时差遣。
昭齐这差遣呢,就是立刻走马上任——
去抄家。
这事宜快不宜慢,也等不得半刻。
昭齐还来不及去拜别一下祖母母亲等内眷,甚至想听她爹提点几句都没成,就领着番役即刻出发,沿着长安城中轴朱雀大街一路畅行无阻,路上便同刑部的那位林翊汇合成一道了。
本来是不认识的,还好小册子没白背。
林翊,林阁老的孙子,废物点心一个,全靠他爹和他爹的爹。
再多的话,一句也没有了。
昭齐真心体会到了,什么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但礼貌总没有错。
昭齐率先打招呼,下马之后自先退让,令这位林阁老的孙子先行。
林阁孙为人很倨傲,不冷不淡的,连头都没有点一下,眼睛是只往上看的,昭齐都疑心哪天路上有个坎,直接给他绊得摔一跤。
因着昭齐是协同他查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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