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头昭齐是方从筵席出来。
从早至晚也算是辛劳非常,端着掺了三倍水的酒,热情地到处敬酒套近乎,总算是将脑子里那作弊小册子里的一个个人名同人脸对上了号。
趁着一众人都在她爹的带领下吃酒吃大发,筵席上开始群魔乱舞,从针砭时弊唾沫横飞到互诉衷肠,一口一个兄弟忆往昔峥嵘涕泗横流。
昭齐假借着更衣溜出来了。
喝了太多的水酒,也确实想更衣。
但更衣之后,昭齐就熟门熟路地走到后院的墙边,那儿有棵打小就翻了无数遍的歪脖子杏树,三下五除二爬上去,利落地翻身跳下院墙,顺便又暗自得意了一下。
她这翻墙的动作,真是潇洒倜傥。
头冠衣衫都没乱。
再盘点一圈去哪个茶馆子哪个点心铺子坐一坐消磨时间,等筵席里头喝得差不多都准备散了再回去,昭齐向来是喜欢玩乐的,十岁之前把长安城里的铺子吃了个遍,玩了个遍,只能说只有新开的,没有她没去过的。
一别七八年了,也是改天换地了,可有的玩了。
先去城北许家包子铺看还在否,那包子真是皮薄馅大,外头煎得脆脆的金黄,里头咬一口嫩得爆汁,烫人一嘴泡,她爹之前最爱吃了;旁边是家香材铺子,她娘爱香,可以顺便带点儿冰片麝香回去;隔两条街道有首饰铺子,给四妹妹五妹妹带几只钗子回去……
正如此老谋深算着,忽听得上方有人声。
“世子,世子……”
像蚊子叫似的。
如果不是昭齐耳朵灵,是根本听不见的。
一抬头看过去,只见歪脖子树杈上横骑着一个人。
原来还有同她一样偷溜出来的。
昭齐又瞧了一瞧,人脸对上了号,这是卢侍郎家的二子,卢兆明?这和他爹那个满腹心眼子的大不同,听闻是个不学无术的,但也不同那些混账的二世祖般胡闹惹祸,就是出了名的笨,令人牙疼的干什么搞砸什么,是以在朝中挂了个闲职,日日也就去点个卯。
卢兆明两手紧紧扣着树皮,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腼腆的,翻别人家墙还被发现的礼貌性微笑:“世子殿下安好,某,某吃醉了酒,想出来解解酒,不曾,不曾想……”
眼看着卢兆明硬是想这蹩脚的解释,直想出了一身汗。
只让人疑心他下一刻就要昏倒了。
“无妨,这院墙我也常翻,你翻吧,无碍。”昭齐仰头对他笑。
卢兆明被这漂亮的笑脸,惊艳得一晃神,反应过来之后又忙露出感激的笑:“多,多谢世子殿下。”
昭齐心里琢磨着,她待在这里瞧着人家翻她们家的院墙,像她这样素来脸皮厚的人是不会在意的,还能乐呵呵地打招呼,但只怕他要更不自在了,遂笑着拱了拱手:“卢二公子,你慢慢翻墙,我还有事在身,先行一步了。”
说着昭齐就准备转身走了。
徒留卢兆明绝望地骑在树上,急得欲言又止满脸通红。
卢兆明满头大汗地看了看地,连忙又抬起头闭上眼扒着树干,怎,怎么下去啊……
这脸红更让昭齐误会成尴尬的红了,昭齐心里是这么考量的,她可得给这位极其内向腼腆的卢二公子留出个独处的空间,免得他又过于窘迫。
她可真贴心。
昭齐走出一小段了,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卢兆明仍骑在树干上。
她忍不住疑惑地拿扇子柄抵了抵下巴,这卢二公子真奇怪,喜欢在树上看风景?她心里着实有些琢磨不明白,打算将这人的癖好性情写在小册子上,以作参考阅读。
正如此想着,听得扑通一声。
只见卢兆明揉着摔成几瓣的屁股,一脸欲哭无泪,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瞧见昭齐还没走远,连忙捂着屁股跑了过来。
两人就是这么认识的,刚巧都想一同去逛铺子,遂结了个伴儿。
卢兆明对于吃玩是颇有造诣,二人可谓是一拍即合。
就是还未走远,就被一辆穿闹市而过的车马,逼退了脚步。
昭齐正是兴致勃勃,听着卢兆明端着满口磕巴的话,絮絮叨叨说长安城九衢十二条街的各种铺子,忽然觉得如芒刺背如坐针毡如临大敌,跟她九岁那年私藏的体己,被她爹盯上买酒喝了的感觉似曾相识。
她一抬眼,就是紫檀为骨青竹为帘的车马。
再一眼,便是扣在翠青的竹帘上的那只手,日光照得如玉如骨般,袖袍纹路水波一般翻起层层雪浪。
其下端坐之人,从帘下望过来。
真可谓生得皎皎如月,泠泠似雪,令人神魂颠倒——高不可攀敬而远之。
昭齐立在原地,木了几瞬。
而后心里头大叫了一声。
怎么碰见这个瘟神了?
卢兆明一瞥见是谢相的马车,脸上高兴之色简直溢于言表,提着袍子就要去问候,套个近乎近乎,结果刚迈出一步,就被昭齐一把扯着后背的衣裳,直拉进人群中,一边撞开挤着的人饼一边狂奔。
永兴茶楼里正是人声鼎沸,这是长安城最大的茶楼。
喝茶的说书的吆喝的跑堂的济济一堂,可谓是闹哄哄熙攘攘,三教九流皆汇聚于此。
昭齐进去之后,方停了下来,瞥了一眼外头马车还被堵在那,下定决心等车马走了再穿这条街,回头锁定个空处,拉开长凳坐下,给跑堂的手里准当地扔了几文钱。
“上壶茶来。”
跑堂的当时还没反应过来,瞧见掌心里的是钱顿时眉开眼笑,将白汗巾子一甩,口中一声得嘞就跑着去了,不至片刻一壶茶便稳稳当当上了来。
“怎,怎么了?跑,跑什么?”
卢兆明扯着衣裳领子,热得直扇风喘气,“你才回来不久不知道,那,那可是谢相,好不容易见上,我得同人家打个招呼。”
昭齐端起茶盏就喝,被烫得舌头差点起泡,连忙晾了晾,低低地补了一句。
“知道才要躲远点……”
“世子,你是之前得罪了谢相吗?”
昭齐应了一声,十分郁闷:“嗯,你知道?”
她的丰功伟绩,都传得人尽皆知了?
卢兆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你的反应猜的。这朝中谁不对谢相趋之若鹜?也就得罪谢相的人又怕又惧吧。”
说起这个昭齐就叹气。
“我其实根本没干什么,就很小的一件事。”
卢兆明对于这种八卦倒是十分好奇,尤其还是关于威名赫赫的谢相的,于是连忙殷勤地倒下一盏茶,做出洗耳恭听的姿势。
昭齐接过茶盏又放下,支着下颌摇头叹息:“说来话长。”
当年她兄长还健在,家里又十分溺爱他们兄妹二人,倒是让她越发嚣张任性,依仗着他们兄妹二人如出一辙的相貌,时常扮作兄长去国子监听课。
其实他们兄妹也算是如出一辙的混世魔王,都是跳脱爱惹事爬树逗鸟不在话下,课反正是没有听几回的,功课是一塌糊涂的。国子监可是盛朝的最高学府,能考进来的无不是人中龙凤,其中秋选能高中进士更是不知凡几。
为何他们兄妹能进去呢?
当然是圣上大开恩典,为皇亲国戚们在国子监开个小灶,又不想太显眼,故而挑了些伴读去陪同皇子们听课。
这所谓伴读,就是伺候的看顾的,出了事背锅的。
她同兄长分单双日去国子监,就这样她都替皇子挨了少说十来顿打。
皇子功课没完成,皇子上课开小差,皇子同人打架斗殴,按理来说,皇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罚肯定是要罚的,但是金枝玉叶的,如何能真的打?自然是打在伴读,以警醒皇子了。
反正债多不愁,也被打皮实了。
那日昭齐正上课打瞌睡,又被差使着去买聚丰楼新出的点心。
她是个不爱听课的,又是个爱吃的,这算是正遂了她的心意,于是一合计就准备从国子监后院的桃花林翻墙出去。
那片桃花林原本是上着锁的,但刚巧近来是桃花盛开的季节,国子监便特意开放了以供诸学子闲暇之时赏玩,也就这里的围墙最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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