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侯府在光明正大地摆大宴。
那另一处就在设私密隐晦的小宴。
长安城这地方所有道路非横即纵,像照着棋格的样子横平竖直而划,所有的铺子宅院高楼就如棋子规整地待在每一格。倘若立于“醉江月”的顶处俯瞰,如水的车马人迹就方方正正地流动在格线上,甚至连皇宫的殿角也尽收眼底。
醉江月,算是扬名天下的酒楼,但酒品菜肴比不过清风轩,笙歌舞乐比不过遇仙阁。
只一条,雅致清静十分私隐,就成了权贵议事再喜不过的去处。
其间似园林纵横,廊庑环绕,林中深处设有三间开方大小的竹屋,帘幕掩映下丝竹幽幽。
席面不大,但座中人不大一般。
常言长安城里随便砸个人,都多小是个官,最次也是个九品芝麻官。而这处筵席就是随便泼点水,不是跟皇帝沾点亲故就是跟阁臣沾点血脉。
这场筵席是为了给林阁老的孙子接风洗尘的。
谁想升迁,都得外任干点实绩,这是吏部考核栓选的标准,阁老的孙子更是以身作则遵守规矩。
于是这位阁孙刚在他祖父一视同仁公正对待之下,去了个最富得流油的外任所谓实干三年,自然是个政绩斐然。
余座席都已有了人,阁孙也至了,唯独座中上首左侧的席位空着。
没人提开席,都老实等着。
直等茶水三盏下腹。
由远及近,重重帘子响伴着脚步声。
这脚步特别,不疾不缓。
分寸把握得刚刚好。
光是听着这股子脚步声响,仿佛连丝竹声都沉慢了起来。
这些人惯来是嚣张得过分的,有些个更是赫赫有名的纨绔,正所谓是走鸡斗狗胡作非为不在话下。此时却是像转了性子似的,一个个儿品茗听曲,正襟危坐,也不嬉皮笑脸,端的是个规规矩矩。
竹帘卷起的哗啦声先传了过来,一眼瞥过去,深褐短打的跑堂恭敬地躬着身子,一手半卷起稀稀拉拉的青灰竹帘,帘后蓦然入目一片雪浪袍。
这人就着素净至极的雪浪袍。
出尘唯绝姿仪,素极更觉容艳。
席间之人纷纷起身叉手行礼,“谢相来了,快请上座。”
谢璋抬手回了个礼,规矩上不出半分差错,也不推辞半分,在左侧上首坐下了,从侍从手里接过帕子擦了擦手,方笑道:“方才忽来了件机要事,实在缠身脱不得,来迟了,还请诸位见谅。”
诸人多少是在权贵阶层混迹,自也不是纯傻的,不管平日里干些什么混账事,但至少会认人。
得认什么人不能招惹。
谢氏是实实在在的名门世家,自开国以来便世出宰辅,其族中子弟入仕者更是数不胜数,而谢璋此人又是天之骄子中的天之骄子,幼年即因聪慧胆识而声名鹊起,还没有在一众期盼下伤仲永,真如着愿长大,连中三元,入阁,任少师。
这些虽说是虚的名头,但其人确是真正同他的官位名望一样。
令人敬之望之畏之惧之远之。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谢相不是故意也是十分故意地姗姗来迟了。谢氏整个家族门风就极严苛,他本人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不会出现迟至半分的可能。
除非故意。
这是明晃晃的下马威。
给那位筵席之主阁孙的。
虽说大家心里都是门儿清,但也不敢说出来,哪边都得罪不起,倒还不如打哈哈糊弄过去得好。
于是结果就是众人一番客套,半晌方客客气气和和睦睦各怀心思地坐下。
席间人惯来先话了几句家常。
阁孙先开了口:“谢大人,我今日特意带了好茶来让他们煮,味道如何?比之大人府上的如何?”
“是不错,上好的紫峰毛尖。”
谢璋浅尝盏中茶水,尝后笑语,“只是炒过火了,品相失了味。”
阁孙面色变了变。
迟到就罢了,还当众下他面子,他下意识就想发火,肩膀被身后立着的随从很轻地点了下,理智一回笼,他生生地把火气儿都压了下去。
今日来不是为得罪谢璋的。
为官者,就在一个忍字。
他祖父千叮咛万嘱咐过的。
“有机会去谢大人府上品茶。”阁孙挤出了个笑容。
拧着的眉毛,强行扯着的嘴角,强颜欢笑得比吃屎还勉强。
谢璋但笑不语,信手拂着茶沫,又抬起眉眼细细听着帘外的琴声,“这环境倒是极好,清幽宁静。”
阁孙攥着杯子的手也放松,真心笑着应了声是。
倘不是知道你谢璋谢相爷,只喜清幽雅致之处,他早摆宴遇仙阁。那地方红红火火笙歌曼舞,才是极乐逍遥处。
“谢大人会推牌九么?”
阁孙从身后随从手里拿过个紫檀螺钿盒,里头码着整整齐齐的一副上好象牙骨牌,漆黑的底儿,红的点白的点。
“要不要来一局?”
谢璋端着茶盏,指腹轻抚玲珑瓷凹凸的纹路,姿态随和,笑着应下了,“好些日子没玩,只怕是要输。”
“寻个乐子而已,输赢倒不重要。”
阁孙越发放松了,随手指了个席间的人作令官来发牌,这玩法也简单,其实就是比大小,谁的牌大谁赢。一人得八张牌,依着顺序出牌跟牌,打不过便出盲牌,牌大的人得牌权,一样的大小先出的算大,最后定胜负。
看运气,也得算牌。
“双人。”阁孙亮牌。
其余人纷纷亮牌,天地人和大小是依次递减,再往下是梅花长六等等,他们的都没有双人大。
谢璋看了一眼牌面,亮了牌,两张对牌上红白点交错排列,明晃晃刺眼。
“对天。”
已经有人说出来了。
谢璋浅饮茶汤,半抬眉眼:“侥幸,看来我运气还不错。”
阁孙又是笑得勉强了。
“再来一局?”
谢璋依旧微微笑着,点头应允。
几番过去,谢璋出了两回盲牌,阁孙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所以然,这人无论拿什么牌出什么牌都是那个从从容容的样儿,但既不敢亮牌,估量着他也没什么大牌,运气也总不能站在他那边。
阁孙率先亮了牌。
“双鹅。”
谢璋缓缓摩挲着骨牌,凹陷的点痕顺着指腹的纹路一点点刻着。
一双素手忽然映入眼帘,一手将酒樽放下,一手执把银錾小壶来倒酒。
“不必了,不饮酒。”
谢璋手掌覆在酒樽之上。
阁孙眼珠子动着示意,笑道:“谢大人别这么不解风情。”
谢璋顺着这明显夸张的示意,转头向右手边看过去。
只见正值芳华的舞姬垂着细白的颈跪坐在一侧,清清冷冷得出挑。
阁孙瞧见谢璋的目光停留,不禁有些自得,他可是特意多方打探。
听说这谢相谢大人不近女色,独爱琴棋书画,沉迷政事,竟至如今还未娶妻纳妾。
阁孙对此嗤之以鼻。
都是男人么,谁还不懂了。
越是这样的越会装,背后越会玩,指不定玩得比他还花。
他喜欢清雅,就给他个出尘的。
谢璋收回目光,将牌翻开推出去。
不是对子,是不同的牌,一张牌上两点白下四点红谓之大头六,另一张上白一点下红两点谓丁三。
“猴子,承让。”
阁孙定睛一瞧,这是猴子,也称至尊牌,两张牌分开都是杂牌,小得没用,但凑在一起,就是最大的一副牌。
“今日手气还不错,只是还有要事,只怕不得闲,某先行一步了。”
谢璋倒扣下瓷白杯盏,正要从织金云纹软垫上起身。
阁孙被身后随从点了一下,终于方回过神,连忙道:“这舞姬仰慕谢大人已久,不如就送到大人府上去?”
谢璋脚步停顿。
还是那副神情,瞧不出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