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我们先前交代过的一样。真正的,藏在发生川脑子里的那个年轻女孩:天真,幼稚,精神敏感。也就是说,抗压能力并不强。这个密闭的房间好像有什么魔力(请尊重天才科学家阿笠博士),他往这儿一躺,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什么都听不到了。
这并不是说他失去了听觉,而是与96号失联了。
发生川还没有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他混沌的脑子令他想到的第一个念头:非常普通。也许会有人生气,但那是人之常情。他很害怕地想:完蛋了。我的无痛刑讯逼供没有了,会痛死的。但很快他就没必要担心了。门打开,走进来的是诸伏景光。害怕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因为发生的是更可怕的事情。
诸伏景光坐在他面前:“我们来推心置腹地说说吧。首先,你究竟是如何到这儿来的?”
受审问的人眼神飘移开来,说自己喝醉了。诸伏景光敲了敲桌面:“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再好好想想。”虽然年轻,但做了多年做题家,发生川不会是傻子。他——或者说她,猛地回神。她没头没尾地答,算是一个试探:“我们小学相见,但我真正对你感兴趣,是在高中。”
从对方的眼神里,她绝望地发现,诸伏景光完全听得懂。
时间倒退回那个高中生被家里人关进卧室好好反省的时间点。她泪眼朦胧,没想到脑中出现自己曾梦想过千百遍的声音。那个声音让她选择身份。她想起刚才母亲不留情面的谩骂,又伤心起来:呵,我会期盼父母去死,怎么不是天生坏种。但是转念一想,她会喜欢诸伏景光那样一个温柔强大的人,说明并未全心全意沉入黑暗,心向光明的组织成员,不外乎如此。她想自己这副模样一定非常破碎非常凄美,倘若诸伏景光看了,一定会不问原因就理解宽慰自己。不过她一直以来看的主角都是男性,如果对于女生……脑子里的声音还没等她问就回答:没关系。年龄,性别,外貌……都可以自由设置。
她兴致勃勃地开始为自己安排背景故事,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终于来到最后一环,那个声音问她:要在现实中制造一个和你一样的模型来维持日常生活,代替你上学吗?或者进行时间折叠,把你漫长的冒险缩短成现实中的一夜?
她本来点了点头,却又摇头:算了。她说:就让我的躯体没有意识地留在床上吧。她想,第二天早上母亲打开门,发现自己变成了植物人,一定会后悔,发誓自己再也不骂她了。不过,她也不想回来了。
最初一切都按照她的计划发展。在她写好的剧本之中,自己——或者说发生川将会在他初三那年被组织带走,改名更姓,焕然一新;再见面时,曾经的旧友为何冷漠以对?当彼此身处不同阵营,却又深入对方所在的群体中互为卧底,又将如何?
在这个想象力丰富的小女孩心中,自己这个剧本的高潮应当在诸伏景光暴露前夕,自己作为组织埋在警视厅内部的卧底,对于自己的旧友终是软下心来,拖延时间,一夜驱驰,力挽狂澜。
这之后的剧情就会既拉扯又胃痛,在冷冰冰的飞雪里失散又重逢。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安排诸伏景光不肯释怀毕业时没能赴的约,因此迁怒责怪上自己的幼驯染——她承认这是私人恩怨。没有办法,小孩之间玩闹总要分出个谁是最好的朋友。
然而,然而。剧情发展不知为何脱离了她的掌控:苏格兰暴露的时间点提前了,得知消息时对方已然被处刑,他差点崩溃。
这种失落只持续了几日,系统忽然提示他一定要去一个聚会:等到吸入的药物自然代谢后,他确认自己当时碰见的就是诸伏景光。失而复得,本该是好事;然而现在也早背离她的初衷了。她看不到论坛,该做二选一的两个选项现在并排坐在这里;就好像叛军打到城下,刚想弯弓以将军的正妻爱妾做逼,发现两个女的早逃到叛军大营吃烤红薯。一通排除法下来,她还是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到警察厅来,只能猜测有人替她受过,可这个人是谁呢?她只能猜是安室透。觉得自己怎么又对不起他一回,这愧疚很快变了质。
诸伏景光觑着她的神情,诱导性地问:“你现在正因为什么而不满意?”
她有点儿呆地脱口而出:“我的准备都白费了啊。”
诸伏景光下意识地问她:“……只有自己吗?那你有没有体谅过他们呢?”
体谅他们没有你的系统,体谅他们不知道未来将会如何,体谅他们会痛?会劳累?是会哭会笑的活人,是有自己打算的鲜活的,立体的人?救人一命当然是天大的恩情,可是这就足以抵消你带来的情绪耗损吗?就足以令人承受不知道持续多少天的刑讯吗?
或许是他的语气太沉重了。被吓了一哆嗦,发生川犹犹豫豫地问:“你怎么动不动就生气啊?我又没有逼他们顶掉自己的戏份。你对我的话生气,可是我也只是开玩笑的。”
诸伏景光说:“如果你把我的话认真地听进去了,并且尊重我的意见,那你就不会把这个事儿放在嘴上说。跟一群从事严肃工作履行使命的人聊‘你会放弃信仰爱上我甚至把人格贡献给我玩弄’,就像跟一个失去双亲的小孩骂他没家教一样,都是很严重的冒犯。”
“怎么会呢?那能比吗?”发生川惊叫起来,“我没有骂过你没家教啊。”
“你没有。”
“那不就好了吗。你没事爱多想,我没这个意思。”
就在那个瞬间。诸伏景光心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体验。他觉得发生川说自己没那个意思,并不是真的没有那个意思,而是没有察觉到。就好像无意的冒犯不是冒犯,过失杀人不算杀人。离开密室后,他依旧在反刍自己的感情。
我很难过。
时间拉到这儿,已经过去了五个小时。这五个小时里,摩闪从一无所知被临时叫去,到当着朗姆的面据理力争和波本拍着桌子对骂,再到被选中做审讯人,他大脑一片空白,一切几乎是下意识的行为,像动物吃饭喝水一样的本能。等站到门口,听见门吱呀一声打开,他眯了眯眼睛,感觉自己好像□□冷的空气打了一耳光在脸上。他在疑心:被提溜到朗姆面前的时候,我所能秉持的只有一条没头没尾的信息。我不理解,依然照做。但是,波本为什么一直都在暗示我抢掉这个任务?
开始,他没有认真对待这件事。看清视野里的一切,他感到一点儿诡异的安心。那是在一间挂着窗帘的房子里,桌子上只有一盏灯,照亮了主角,而自己这个配角只能坐在黑暗中。摩闪常常在书里读过类似的描写,现在一板一眼地发生,好像一场游戏。这造成了一种错觉,让人以为一切都是可以转圜的,都是有希望的。他没有仔细地去看,就好像人不能直视太阳——只是略微扫过一眼赤井秀一。目前为止,一切正常,没有外伤。虽然有时一种不由自主的抽搐扯动了他的嘴。进来的时候,摩闪甚至想伸出手来跟他握手,幸亏他及时地想起来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于是伸出的手半空中打了个弯儿落在肩膀上。似曾相识。
他抱着胳膊,目光平直地喃喃自语:怎么这么冷啊。身边有人回答他:那难道让他睡着了等你?传来嘻嘻哈哈的声音。摩闪拿不准自己是要跟着笑呢,还是呵斥他们。勉强的笑一定不自然,还是算了吧。他把手举起来罩在嘴上,状似要打个哈欠,但打了半个,潦草收尾。为了掩盖这回事,他咬住了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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