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主招生来的那天，校园里的银杏叶落了一地，似乎已经快要进入真正的冬天，阳光从教学楼的缝隙里斜斜地照进来，掠过正在讲台上解题的严雪，又落在沈栖迟桌面上那本密密麻麻写满演算过程的模拟卷上。
她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第三题的选项，忽然听见有人敲门。
宋河快步走到教室门口，压低了声音跟外面的人说了几句，然后转头招手：“沈栖迟，陈芊情，还有你们几个，出来一下。”
几名同学面面相觑，动作麻利地收拾东西往外走。
“不要紧张啊，就当提前面试一下。”宋河边走边朝他们宽慰，“就算不成也可以增长点经验，记住，沉住气就行。”
教导处那边临时腾出一层楼作为自主招生的面试场地，沈栖迟走到那儿的时候，隔着玻璃窗就看到好几个学生坐在候场教室里低头复习，神情或紧张、或专注、或茫然。
陈芊情坐到她旁边，小声嘀咕：“我好紧张啊，我本来就是擦边才进来的，要是没拿到自主招生怎么办啊？我又不是那种考试发挥型选手。”
沈栖迟转过头攥了攥她的手，朝她笑了笑：“没事的，我们都会通过的。”
其实她自己也有点紧张。虽然准备了很久，也做了很多套题，但一想到那几个坐在评审席上的考官，她心里还是不免打起鼓来。
教室门被轻轻推开，有老师站在门口喊：“沈栖迟，到你了。”
沈栖迟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脑海里不断默念：可以的，可以的，没问题，没问题。
她的步子很稳，手心却已经出汗。
台前一共四位考官，最中间的男考官看起来年纪大一点，很严肃，旁边的女考官看着倒是有些面善，还冲她笑了笑。
“坐吧。”右侧的一位男考官开口，语气不冷不热。
她坐下，把手放在桌子下压住，有些控制不住指尖的微微颤抖。
她的笔试卷已经交上去了，时间紧张的几个小时，她像被卷进一场战役，从题海中杀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几乎是瘫在座位上。
数学和化学她做得顺利，尤其是化学大题，得到过奥赛省一奖牌的她下笔如有神，甚至最后还多写了两行推导过程。
但物理……她脑袋有点卡，最后一道关于电磁感应的综合题，她硬是没理清楚那两个变量间的转换关系，只能磕磕绊绊写了一点公式和模糊的结论。
她出来的时候，有点懊恼。
现在坐在面试席前，她竭力让自己把那点懊悔暂时抛在脑后。
冷静，冷静，再冷静。
考官的问题倒是不算多。
“想要报考什么专业？”
“对想要计算机的前沿理论了解么？”
“对中庸之道有什么看法？”
“最近关注过哪些人工智能领域的新技术？”
“如果让你在火星上建立人类基地，你会先解决哪些问题？”
沈栖迟基本都能答上来，有些正好她了解比较多的甚至可以侃侃而谈。
她有注意到旁边女考官看向她的眼神明显带着欣赏。
压力测试她做得也算不错，尤其是逻辑思维题目，她几乎没怎么犹豫就能迅速抓住题眼。京华大学本来就偏爱理科更强、逻辑能力更突出的学生，而她恰恰就在这一块优势明显。
勉强算得上是一场还不错的面试。
走出教室门的时候，沈栖迟有些雀跃。
可她没走出几步，就在楼梯的拐角处停了下来。
林书让站在那里，背后的窗子投下一道光，刚好照在他脸上。他看上去像是已经等了有一段时间，眼神略显紧张，不知是因为等候，还是因为即将说出口的话。
“我拒绝了南大的保送。”
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我想和你去一个大学。”他看着她，嗓音干净却带着某种克制的激动，“就算不都是京华大学……我也想，和你在一个城市上大学。”
这是他的第二句话。
为什么要对我说这样的话，这是沈栖迟的第一个反应。
他是在向我告白么？这算是告白么？这是沈栖迟随后意识到的问题。
林书让大概也意识到了她的沉默，于是仓促地补了一句，像是怕自己的勇气会在空气稀薄中蒸发掉：
“你是很好很好的姑娘。”他说这话时声音低了一些，但眼神却是坦率的。
自主招生这件事让他有些情绪浮动，他不是第一次知道沈栖迟只想去京华大学，但他以为她至少不会这样坚定，可她真的只选择了京华的自主招生。
他不想让她讨厌他，就算他嘴笨，就算他不会表达，但他也想让她知道他可以学会改变。
沈栖迟看着他，看着这个一向在题海中不慌不忙、在各类测验里总是名列前茅的学委，此刻变成了站在阳光与阴影交界的少年，语无伦次，却又竭尽全力。
她有点说不清自己此刻的感受。
心动吗？有一点。感动么？又不全是。
林书让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他垂在身侧的手一紧一松，眼睛里有很多话，像潮水一样冲上来，却又像被石头堵住了咽喉，挤不出来。
就在这时，楼上的走廊忽然响起脚步声，是皮鞋落地的声音，从高处逐级而下，在安静的教学楼里格外清晰。
林书让本来努力克制的脸红终于撑不住了，脸颊一下变得滚烫，像被什么点燃了一样。他下意识往旁边退了半步，像个做错事的学生。
“那我不耽误你的时间了……”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半调，磕磕绊绊，“我先……先回去了。”
他没敢再看她，甚至连她刚刚轻轻颔首的动作都错过了。他怕一对上她的眼睛，那双圆润清亮、像是藏着星星的眼睛，他就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心跳太快，大脑太慢。
她的眼睛好好看，又圆又大，很明亮，很专注，盯着他的时候，他的心跳就一直在加速。
有些脑子发热，说不出话来，不能被别人看见，不能给她带来困扰。
他胡乱抓了抓自己袖口，局促得像是要找个地洞钻进去，然后在沈栖迟还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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