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的门被打开,郑纯眼中终又见了一点光。
在这里,他分不清白天黑夜,也不知自那夜忤逆了那星君、被关进这间阴冷昏暗的密室后,自己在此苟活了多少时日。
身上的鞭伤和下身的创口因未曾好好处理,他时常被烧得不省人事。然而,那星君却有心要折磨他,隔三岔五会命人来给他简单处理身上的伤口,饥一顿饱一顿地养着他,不想让他那样轻易地死去。
当那灯火里的影子慢慢移到他躺着的暖席旁时,他费力张开眼瞅了瞅那道投射在墙上的影子,看那影子的轮廓身形,却不是往常前来为他送药送饭食的英娥。
来人似将灯烛搁在了一旁的地上,而后在他身后坐下了,继而唤了声:“斑郎。”
郑纯大惊,撑着手臂艰难坐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幽微烛光里,这张脸瘦削苍白,身子骨瘦得好似一根细竹。
听到这人掩嘴咳嗽的声音,他方始回过了神,却仍有几分茫然震惊:“阿兄,你怎会在这儿?”
他忽就想起了那星君嘴里提过的那个染病的“霖郎”,若有所悟,看着他的眼神忽变得警惕:“你便是那星君口中的霖郎?你也是……斗姆教中人?”
郑霖摇头:“我同你一样。”又自嘲笑道,“只是没有你这般的铮铮铁骨,挨过一顿打便屈服了。而你,为保住清白,对自己也下得了狠手,不惜划伤了男儿身上的男-根。”
郑纯无言,心中却是百味杂陈。
良久,他才问了一句:“阿嫂不在了么?”
“不在了。”郑霖凄凉笑道,“自被掳后没多久,我们还未被带到楚国,她因不堪受辱,便投江自尽了。你也知道,她那时已有了六个月的身子。”
郑纯再次陷入了沉默。他很想问问兄长这些年的经历,又为何会落到那星君手中,却不忍心问出口。
其实不用问出口,他也能猜得到。
而郑霖也无心与他说起这些年不堪回首的经历,想到此次前来见他的初衷,遂强撑着病弱不堪的身躯向他道:“我来……是要助你离开这里,我们闲话少叙,你仔细听我说。”
郑纯惊诧不已:“阿兄既有逃离这里的法子,我们……”
“斑郎!”郑霖打断了他,只是这一声喊,便让他险些儿喘不上气来,好半晌才又有了一点说话的力气,“你看到了,我已是油尽灯枯,活不了几日了。”
“她这几日不在,这是你出逃的最好时机。我们如今所处的地方,是她在雒阳北郊邙山之中置的别馆。别馆东面有一座薄姬祠,外头供奉的是薄太后,地底下却供着斗姆元君。她每杀一个男宠,便会将那人送到薄姬祠地下的元君神像前当作祭品,也有生祭的,便是将人锁在笼子里,让人在里头活活饿死。
“待会儿,你换上我的衣裳、扮成我的样子便从这里出去。英娥在外头接你,你听她吩咐行动,莫要心怯让外头那些教徒瞧出了异样。你同我有几分相似,黑夜里,应难被人瞧出。
“到那时,英娥会假她之口说要将‘我’生祭给斗姆元君,你进了薄姬祠地下,英娥会将你锁进笼里,但会将钥匙留给你,也会点上一炷香。
“你且先在里头待上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后,别馆会起火,那些教徒对薄姬祠的巡视也会松懈,你可趁机离开。
“北邙山上多帝王陵寝,山下便是守陵人家,你可先找户人家避一避。之后如何入雒阳,我便帮不到你了。”
一气不歇地说了这么多,郑霖便喘息咳嗽不止,似要将肺都要咳出来一般。
郑纯扶过他的身子,这才发现他的身子单薄瘦弱得好似一张纸,眼中不觉一热。
“我方才的话,你记住了么?”郑霖喘着气望着他问道。
郑纯沉沉点头,心中却仍有犹疑,于是便问了出来:“那英娥不是那星君身边的人么?她为何愿帮你助我离开这儿?”
郑霖苍白的面容上现出了一丝自嘲的笑意:“男女之间,无非情与欲,她愿帮我,也逃不开这二字。”看郑纯一脸愕然,他又意味深长地道,“你若不想落到我这般田地,那便抓住一切机会逃出去。这里的富丽堂皇,皆是染了血的,你享用这些东西一日,便多一日的罪孽。而我身上的罪孽,已洗不清了,终也会化作这北邙山中的一抔土。”
郑纯想要说些什么,心思却沉痛悲伤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郑霖又催道:“事不宜迟,我们换衣裳吧。”
郑纯不敢磨蹭耽误,一言不发地脱下了身上那件沾满血渍的衣裳。
看着郑霖亲自为他整理衣冠,他的心绪愈发复杂难言。
***
年少时,因父亲的偏爱,郑霖待他并不好,人前人后是两副嘴脸。
在父母外人眼中,郑霖是仁爱有礼的兄长;背地里,却极其霸道无理,视他为眼中钉。
郑纯犹记得那年冬日,郑霖也曾提议两人互换衣裳,互换身份,让他做一日兄长。他当时只觉新奇好玩,并未深思郑霖的动机。
直至城中的几个豪奢子弟找上门,扬言要找郑家大郎君,郑霖将他推出去的时候,他始知郑霖因言语得罪了这些豪奢子弟,又怕这些人前来算账,这才想了个与他互换身份的主意。
那些豪奢子弟自没有那般愚蠢好糊弄,怎会因两人互换了身份便真的将他当作郑霖?最后却是命仆从将两人皆打了一顿。
郑霖偏又要在这样的关头做他的仁义兄长,挺身而出挡住了那些原本该落在他身上的拳脚,甚而义愤填膺地痛责那些豪奢子弟。
“你们还是不是人,连小孩子也打?他才六岁,你们怎么下得去手?骂你们的人是我,又不干我阿弟的事!”
因有郑霖护着他,即便无缘无故挨了一顿打,他其实并未受伤,反倒是郑霖因被人踹中了胸口,时常会胸口疼,有时甚而还会咳出血来。
因着这一缘故,在他与郑霖发生龃龉摩擦时,父亲的心便偏了,甭管错在谁身,皆是他的错。
只因——郑霖是为护着他,才被人打得落下了隐疾。
而郑霖对这样的偏袒分明十分受用,却又总要在事后假惺惺来他面前认错,恁是要与他演一出兄友弟恭的戏码。
***
“咳——咳——咳——”
郑纯的思绪忽被耳边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咳嗽拉了回来。
他又记起,那些岁月里,郑霖只要一咳嗽,便会捂着胸口跑到他跟前喊疼,想要他帮着揉揉胸口。
他没有一回遂了他的意。
每每这时,郑霖总会露出一脸的伤心失望,唉声叹气地说他的心似寒冰冷铁,捂不热。
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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