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睿搜遍了曹家,却也只在曹武君屋里搜出了一尊元君神像和几卷宣扬斗姆教教义的册子,并未搜出那女公子与斗姆教教徒传书递信的一片信简。
他心中生疑,公事公办地询问着侍立在一旁的曹正:“她既是斗姆教中的武曲星君,又是宜阳义女,这些年暗中替宜阳办了那么多的事,怎会没有书信往来?她这屋可另有乾坤?”
曹正低眉顺眼地道:“姨父也知道她一年到头在家的时日不多,多是歇在她那座别馆里,那些书信她不可能会藏在家里,怕是皆藏在了那别馆里。只是,她那别馆已成废墟,那些书信应也寻不到了。”
刘睿没说什么,只将信将疑地瞅了他一眼,便命人将那些从曹武君屋子里搜罗出来的神像与册子仔细包起来,继而又对曹正道:“曹家出了邪教教徒,曹家上下人等皆还有嫌疑,这宅子我已派人围了起来,在将那些邪教教徒悉数揪出来前,这里的人皆不许出这宅子。你们这些后辈子孙,也好好为曹公尽孝服丧吧。”
曹正恭声道:“姨父放心,这家中除了武君,都是安分的。”
刘睿颔首,振臂一挥,便带着一众人浩浩汤汤地离开了。
待一众人离了曹武君的院子,曹正一改在刘睿面前的恭顺谦卑。
他正欲往灵堂去瞧瞧曹方,他院中的仆从却行色匆匆地趋步到了他跟前,在他耳边悄声道:“那个小祖宗要见郎君。”
曹正神色微顿,并未多想,便回了自己院中。
那人仍是“英娥”的扮相,为掩人耳目,见了他便向他盈盈而拜,笑言:“奴等候郎君多时了。”
曹正不动声色地受了礼,待入屋屏退了从人,反倒撩衣向“英娥”跪拜行礼:“臣叩见殿下。”
“英娥”眉心微皱,虽不愿被人如此称呼跪拜,但仍是受了他的跪拜礼,说话的声音却已不是少年女子轻灵宛转的嗓音了,俨然是清爽干净的少年男子之音。
原来这扮作“英娥”的少年男子正是仲长吉。
“我舅父下山了。”仲长吉道,“他能识破我的化装术,我不能在你这里久待,你可能送我入宫?”
“还请殿下三思!”曹正劝道,“眼下曹家外有重兵把守,内有耳目探听,在重阳前,殿下还是安分些,莫坏了紫光夫人的计划。”
仲长吉满不在乎地笑道:“自你的英娥为令妹带回了侯府招的那个郎婿,便已坏了姑母的计划。若非你的英娥掳走了侯府郎婿,我舅父也不会被请下山。论道心,姑母远不及舅父,从前与舅父论道,她的道心险些儿破碎。如今,姑母光是听到舅父的名号,便如临大敌。舅父下山,她一门心思只想与之论道,早便没心思顾及其他了,自然也顾不上你们这些忠实的信徒。不然,她又怎会放任我一人行动?”
曹正却道:“臣入斗姆教,是为殿下。那些愿归顺紫光夫人的世家大族,亦多是为了殿下,要帮殿下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听言,仲长吉不觉失笑,却并未说什么。
良久,他方道:“你若不愿帮我入宫,我便自己想法子。”
曹正唯恐这小祖宗胡来,为难道:“臣同殿下一般,如今连曹家也出不去,又要如何帮殿下入宫?宫门森严,殿下即便混进了宫,又要如何全身而退?”
仲长吉莫测一笑,说了声稍待,便转入了内室。
再出来时,他已换下了“英娥”那张脸,如今顶着的却是“章怀春”的脸。
“如何?”他端端立在曹正面前,含笑道,“这张脸做得可像侯府大女公子?”
曹正只遥遥见过章怀春两面,仲长吉这副扮相虽能将他蒙混过去,却瞒不过与那女公子朝夕相处之人的眼。
“殿下这张脸虽做得极像,但却学不来那女公子的声音、神态与气质,利用她的身份入宫,无疑是自投罗网,还请殿下三思!”
仲长吉那双沉静如水的眼忽染上了刻骨的恨意,冷冷道:“只有利用她的身份,我才能入宫亲近那个徐毒妇,寻到机会为我阿母报仇!”又抬手阻断了曹正还未出口的劝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姑母一直在骗我,你们这些世家大族,也不过是看我好拿捏,才敢担着篡逆的罪名归顺于我。姑母帮我夺位,是期望我能帮她创建一个天下大同的世道;而你们,要的只是一个听话的傀儡皇帝,他会允许你们坐大一方,而不是任意打压你们。”
曹正眸色深了几许,缓缓道:“我们要的只是一个公道。我们这些人的祖上,皆是当年帮助世祖打下这片江山的人,文臣武将,哪个没有功劳?天家却听信奸臣谗言,大肆打压当年为这大汉打下大片江山的功臣后人,派遣大量使者下到各郡县罗织罪名,又任用酷吏残害功臣后人。”又望向仲长吉微微笑了笑,“殿下他日应不会过河拆桥吧?”
仲长吉只觉他的目光似毒蛇,默默与他对视良久,见他终是败下阵来,这才笑道:“如今说这些还为时过早,我如今只想入宫,你尽快替我安排。”
曹正担心自己若不应了他的请求,他会做出比这更荒唐的行径来,遂道:“此事非同小可,如何出这座宅子便不是易事,请殿下容臣好好考虑两日。”
仲长吉笑道:“我早便有了出这宅子的法子!你附耳过来。”
曹正将信将疑的,依言附耳过去,听他在耳边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继而应道:“殿下这法子甚妙,只是要谨慎些,臣这便去安排。殿下出了这里,切莫急于成事,后宫有我们的人,她会暗中助你的。”
***
章怀春自东观回到永和里时,天已黑透。
她如常为郑纯清洗涂抹了伤口,看他眉上伤口已结痂,身上被鞭笞过的伤疤亦淡了许多,不禁喜上眉梢,笑道:“你是最令我安心的病人。”却又建议道,“不过,你也莫整日里只待在这院里看书,让章奇带你多出门走走。”
郑纯却问了一句:“邙山的火还在烧么?”
章怀春神色一顿,静静瞅着他,良久方道:“那火不与你相干,你莫去操心这事。”
郑纯静了片刻,又问:“可曾伤及了无辜?”
章怀春见他心心念着此事,知晓他定是将这场山火归咎到了自己身上,只能将自己知晓的告诉了他。
“斑郎,”她认真道,“这场山火,与你阿兄、与你皆无关。你阿兄在清溪别馆放的那把火烧不过薄姬岭,如今烧过薄姬岭的这把火,是斗姆教徒放的。你莫为此自责,好么?”
郑纯只好不再谈及这件事,转而又问了一句:“槐序与阏逢已在来雒阳的路上了么?”
章怀春颔首:“君姑因担心你,也跟着一块儿来了。”她抬手抚上他消瘦了许多的脸,深深凝视着他,轻声道,“斑郎,你许久不曾笑过了。”
闻言,郑纯目光一沉,垂眸道:“给我些时日,怀儿。”说着便覆上她那只轻轻抚摸着他脸颊的手。
他正欲顺势将人揽入怀中,青楸的声音却猝不及防地从外飘了进来,他也只能收回了那双将将伸出去的手臂。
“女公子,刘侍中派了人来求医,说是曹夫人犯了羊角风[1],特来请女公子过曹家去为那夫人看看。”
听言,章怀春只得出屋来见青楸,问了句:“是哪位曹夫人?”
“是曹家两位公子的母亲,也便是刘侍中的妻妹。”
曹家如今被重兵包围,不但里头的人出不来,外头的人亦不得轻易入内。如今,刘睿既然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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