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韫玉倒腾纸人，江照月抱剑在一旁守着。
那几个道士碰了满鼻子灰，有心指点切磋，瞧见江照月冷面，便一句话也不敢说了，只冷眼旁观了一会儿，嘟囔道：“莫非这鬼王娶亲也看门第，净拣出身好的姑娘掳了。”
大抵是觉得不能任由他们两个少年人胡来，不多时就拂袖而去，又去准备石韫玉失败后的应急措施，以期拖延一二。
最好是能保下赵姑娘的命。
纸人在石韫玉手下渐渐诡异起来。
偶尔江照月瞥见，总能从它那艳红的唇和漆黑的眸子中瞧出几分冷意，再细看又什么都寻不到。
“莫贪玩。”石韫玉腾手敲她脑壳，将纸人转了个向，不再让她看。
她捂头，眼角余光中，石韫玉白皙手心躺着一枚翠玉，一滴献血在玉中流动，艳丽夺目，被他逼进纸人体内。
纸人五官扭曲一瞬，痛苦之色浮现，又一一湮没。
江照月抱怨:“小师叔，你有事情瞒我。”
石韫玉笑笑，“不是什么好东西，免得说出来脏了你的耳朵。”
江照月插科打诨：“要听要听。”
石韫玉奈何她不得，道：“故人赠送的一滴帝王血，方才那帝王之气，也是从这血里来的。”
江照月惊讶`：“小师叔，你朋友好多。”
石韫玉摇摇头，微哂。
“那接下来呢？”
“纸人骗得过一时，骗不过一世，但帝王血可重伤鬼王。重伤后的鬼王急需进补，你我就是最好的补品，静静等他便是。”
他目光转向江照月：“说来还要靠你。”
江照月正感慨他狠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听得他这么说，茫然道：“我们不是两个人吗？”
石韫玉低笑，“我打不过。”
江照月认命：“好吧。”
她怀疑小师叔是在藏拙，为的就是让她拼命地打。但说到底都是为了她好，想让她多多切磋，好进步得更快些，当即谨慎起来。
但等得昏昏沉沉的。
自从人皇下了禁灵咒，不能动用灵力，他们来到凡间之后，渐渐如同凡人一般，需要吃饭睡觉补充体力。
她和石韫玉轮流守夜，子时刚过，石韫玉便将她叫醒。
昭平郡王府里面，严防死守的道士们不知何时全部睡死，无论如何也叫不醒，想来得等到鸡鸣时分。
江照月谨慎无比，黑眸警觉得盯着四周，然而等了两刻钟，也没见到鬼王的踪迹。
按理来说，以帝王血的威力，鬼王这会儿早被重伤，正该是进食的时候。
江照月戳戳石韫玉：“小师叔，你算一算，鬼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石韫玉闭眸掐指，眉头紧皱：“算不出来，当是有什么变数。”
“那你算算鬼王的方向，我们去找鬼王好了。”
晋阳城东南。
满城百姓都陷入沉睡，整座城黑漆漆的，只有天上圆月散着冷光。
循着街道一直走，直到一道封锁的城门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城门新封不久，黄泥中的秸秆还新鲜，色泽亮澄。
江照月盯着石缝里一抹血迹发呆。
少有人会封城门的，还是封的这样潦草血腥。仅仅是直视这道门，江照月就感受到其中冲天的怨念。
她用若水在上面划了几道，剥去薄薄一层黄泥，露出下面锃亮的新铁。
铁难得，何况是这等质量上成的，居然被用来偷偷地铸城门，实在令人费解。
石韫玉捉住她握剑的手，微微抬头，两人足尖点地，借力飞跃城墙，触目所见，是一座略大的山丘。
幽蓝的磷火冒在四周。
仿若穿过一层屏障，强烈的打斗声传来，隐约还能听到少年的怒骂和阴鬼的嘶吼。
江照月忙不迭往声音来源处赶去，只见到红衣烈烈的少年一脸难堪，正被一团浓郁瘆人的黑雾包围着，舔舐从腕间伤处流出的鲜血。
西风烈惊讶回眸：“你你你……怎么是你们？”
即使换成男装，西风烈更能认出江照月的容貌。他这次追下来，本就是为了与江照月比试，算得上是日日夜夜都在脑海中想她了。
后面的病弱青年却面生，但猜也能猜出来，定也是问天宗的，不禁一阵心虚。
鬼气感受到西风烈的心绪，张牙舞爪，被西风烈隔空招呼了一巴掌：“快吃，也不知道是哪个黑心的，把你伤成这样！”
江照月咬牙：“西风烈，你纵容恶鬼伤人？”
西风烈一愣，反应过来误会了，连忙解释：“不不不，我只是让它报仇，没成想它一进城，一个邪恶的纸人哗一下粘它身上，它就成这样了。”
江照月听到纸人，不由转向石韫玉，见小师叔若无其事，自个也撑着理直气壮出来：“那王府里的赵姑娘，分明是无辜的，它今晚进城可是冲赵姑娘去的。”
西风烈来不及细想她怎会知道这么多，震惊道：“可它要血刃的是昭平郡王啊……”
他打住，意识到自己好心办了坏事。
妖法多得是，赵姑娘与昭平郡王有血缘关系，想要嫁祸不难。
西风烈支支吾吾：“这怎么办？”
石韫玉蹙眉望他。
回问天宗时，师兄曾拿着弟子们的画像给他看，他也都认过依稀记得西风烈是宗门一位师兄的徒孙，且许久前还来疏云居寻过江照月。
方才占卜不出结果，许是因为他。
西风烈眼看着这位修士的目光愈发凝重，禁不住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石韫玉:“你家长辈没教过你，不可轻染因果吗？”
“教过，”西风烈心虚，嗓音弱下来，嘴硬道，“我这不是太愤愤不平了嘛，再说了，若是能解决好，不就没事了吗。”
话是这么说，可连他自己都想扇自己一巴掌。还好赵姑娘没出事，否则他这一辈子都要为这桩事奔波了。
石韫玉拧眉:“罢了，一同去京城吧。”
西风烈眼珠乱转，抗拒道:“不要……”
江照月狐疑:“你怕什么？不会是偷跑出来的吧？”
西风烈沉默，江照月惊愕，一言难尽:“你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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