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快燃尽了!这般仓促,他能写成吗?”
只见宁弈苍劲执笔的手稳如山,落笔如风,势如破竹。墨迹在纸上游走,如江河奔涌,一气呵成,竟无半分停顿迟疑。
看客望向他那一方说不上来的期待,又不忘侧身看看白炉里的香烟,眼见就快要燃尽了。
场面一度紧张,有人伸着脖子看得太入迷甚至忘了咽口水。
“时辰到——”
几乎就在最后一缕青烟燃尽的瞬间,他搁下笔收势。
宫娥们上前,将全部所作诗卷收齐,低头走着,步履轻缓却郑重地捧至高台,整齐置于长案之上。
“共收得诗稿八十八篇——恭请长公主评定魁首!”沈昭身旁的大太监高声唱道。
沈荜闻言起身,步态轻盈,一身销金彩绣的宫装长裙曳地,云鬓上的点翠珠钗流光溢彩,翠眉绿鬓恍若仙娥下凡。
她行至案前,站定高阶,伸出素手,拈起那叠沉甸甸的宣纸。
沈荜目光低垂,面容静若止水,不露丝毫喜恶。
直到沈荜的指尖捻起最上方一页,略一扫视,便信手将其抛落台下,飞舞翩然。
台下小太监弯腰拾起诗稿,朗声通报:“主作王在野之诗——落。”
满座寂然,落针可闻,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紧台上女子。
这般当众淘汰、直斥优劣的场面,惊心动魄又令人屏息。
天下文士的心血之作,此刻不过是长公主指间一页轻纸,取舍全凭一念之间。
自古何曾有过这般场景?
沈荜继续比对诗稿,纤指轻弹,又是两页白纸如落叶般飘零而下。
“主作申花时之诗——落。”
“主作光吉次缘之诗——落。”
……
“昴珀公主带来的人,有一个已经落选了。”
“连近日在上都民间传诵一时的申花时都被掷了下来……何况是他。”
正说的申花时此时面色羞愤,甩袖气急。
“他们还有一人呢,莫急,等着看吧。”
“……”
那位光吉次缘听见自己的诗篇被随手弃下,含恨跺脚,这么多年为讨好昴诃公主,勤学齐悦国风的努力全白费了。
昴诃一记轻蔑冷眼飞去,眸中似乎在蔑视他就是个废物,那眼神像刀子一样扎在他身上,却又弗敢忤逆。
这头,沈荜指尖继续翻飞,若入无人之境,诗卷如雪片般纷纷落下,朗朗通报之声不绝于耳。
才境平庸、辞藻堆砌、意趣索然者,皆不入她的眼。
“主作宋松之诗——落。”
“主作李苗新、江生之诗——落。”
“……”
“呀,吏部侍郎李大人也参与这场比会了?”
“好像那些有头有脸的老臣就他一个人作了吧,这等胸襟常人难比啊。”
“……”
一刻过去,她手中最终只余下四页诗笺,左右各两篇,被她轻轻捏住,紧抿着唇边细细思索。
“只剩那个古宛人、顾小侯爷、严少卿和宁钦正的诗还没扔下来!”
“真是骇人……今日这热闹看得值了。”
严婉兮道:“小霞,我好紧张,你说哥哥作的诗稿会被扔下来吗?”
“小姐没事的,不管弃或是不弃,少爷也不在乎这些。”
话语间,只见沈荜眉尖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仔细比对双手中的佳作,先是将左边两篇挥手掷下。
最终,她只右手紧攥。
“主作尘光支瑞之诗——落。”
“主作严子琛之诗——落。”
……
“没想到你还挺乌鸦嘴的。”坐在她一旁的容幻儿忍俊不禁。
直到听到严子琛的名字,严婉兮终于垂下头,低嚎不止。
严婉兮胸腔中犹如火煎,忿忿不平道:“你、你别得意,不是还有顾员外郎吗?”
“你不是还说不喜欢他了,怎还要如此关注别人。”
“我爱关注谁就关注谁,用不着你管。”
以前她都是喊“顾哥哥”的,此刻却称呼顾洵言的官职,内心早就想要和他划清界限,现在就是不甘被容幻儿奚落,这才拿顾洵言说事。
全场目光汇聚之处,唯有宁弈与顾洵言的诗作,仍在沈荜拳握之中。
她分握两片薄如蝉翼的纸卷,拇指在纸面上摩挲打圈,两眉内扣。
众人屏息以待,看似是难决胜负。
“要我说啊,肯定是这个顾小侯爷能摘取桂冠,他的才情有目共睹嘛。”
“这倒是说得没错,只是这宁钦正不知如何谄媚公主,现在可是她当前的红人,只怕……”
那人说到后面又噤声不语,面露奇怪神色,那表情好像在说:只怕公主会徇私……
流言中的宁弈和顾洵言两人却不顾分毫,神色安然。
沈荜高高正立,她什么也听不见,只聚精会神默辨两卷诗作。
终于,她抬高左手,将捻住的诗篇放飞,直接飘落在小太监脚边。
待他拾起一看,只见两唇瓣上下搭开,铮亮的嗓音喊着:“主作——”
“顾洵言之诗——落。”
场上寂静片刻,随后爆发出如水沸冲顶般的惊呼声。
“顾小侯爷的诗被弃了?”
“可是我耳朵不好使,听错了?”
“这不可能,是不是报错了?”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最后还是留的宁钦正。”
方才那位表情怪异,满心鄙夷,惹火说着,大家也才慢慢点,不知道这个宁弈给公主灌了什么迷魂汤,不管何时何地都这么维护他。
“我就知道,宁公子一定会赢。”
容幻儿释然笑了出来,方才她虽一直没说话,但握着方巾的掌心压在心口,仍然止不住突突跳,直到听见最后的结果才放落下心来。
沈荜目望席间,柔软的眼神望向宁弈,清冽婉转的嗓音道:“此次诗赛会,宁钦正获胜。”
宁弈一整场魂不守舍,听见自己的名号才施施然起身,面色却没有喜色,拖着微哑的嗓子客气道:“承让。”
沈荜携着诗作递给沈昭过目,少年欣喜若狂,连连称赞道:“好!不愧是朕的老师,朕还得多多虚心求教才是。”
“皇姐可否说说,自己是如何评出两作高低的呢?”
沈荜坐下饮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唇道:“顾小侯爷和宁钦正所作皆为上乘,辞藻华美而不轻浮,歌颂真挚而不谄媚,典故精准而不晦涩。”
“然,顾小侯爷所作收尾之时略有收敛,不及宁钦正荡气回味;且前者多有自叹谦卑之态,后者气势大开,磅礴豪迈,诗境浑然天成。”
“快,将顾卿的诗呈上来看看。”
沈昭握着两份纸卷反复比看,顾洵言笔走龙蛇,写到:
阊阖吹起瑞昌浮,万众赴嘉朝冕旒。
云捧丹墀临玉陛,风传天乐九瀛洲。
百僚金璧瞻龙衮,紫金衣冠全王侯。
圣年光浮齐日月,我愧金池对凤池。
“果然如此。”沈昭看后道。
沈荜唤来银翠,将宁弈所作递了过去:“将这两份诗稿拿去顾小侯爷瞧瞧。”
银翠接过诗稿,端步下台递给顾洵言。
男子的情绪丝毫没有被调动,他气定神闲接过后,双目定在纸端,剑眉略收,唇角上勾,认真看完后道:“确为上等之作,顾某输得心甘情愿。”
听他这话,席间之人顿时好奇,宁弈能写出什么把顾洵言给比下去。
顾洵言抬臂顺手传了下去,人群中忙伸手接过,有人念道:
尧阶琮琤映蓬莱,舜日青阳寿域开。
仙仗遥从双阙绕,韶光先向九重天。
云扶彩仗临丹地,花覆彤庭送绿醅。
宴罢紫宸开天梯,万姓共攀近望舒。
忽听有人拍案惊奇,晏晏笑声不绝于耳。
“好诗!果然是好诗啊!”
“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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