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荜心中犹如明镜,如此场合,最需要掌握的就是其中的分寸与火候。既不能任由他人欺到头上,折辱天朝威仪,也不能让来使过于难堪,失了邦交礼数。
词赋之学本起于中原,源远流长。此刻满座朱紫,且不说经由科举正途出身的官员数不胜数,他们中个个都是调笔弄墨、吟风弄月的好手;
单论天资卓越、文采激昂,堪称“文曲星”下凡的才俊,席间就坐了两位——也正是被上都百姓津津乐道的“齐悦双星”。
其中之一,自然是宁弈。他曾是相府公子,才华冠绝一时,昔年入宫侍读时,连“齐悦第一儒士”赵阁老都对他青眼有加,常命门下弟子传阅他的文章。
若非他后来莫名其妙消失了三年,又恰逢赵阁抱病乞骸骨,只怕如今早已在朝中身居要职,仕途亨通了。
另一颗耀目璀璨之星,则是汝阳侯府的嫡长子顾洵言。虽其父常年隐居,不问世事,但他自小便被伯父悉心栽培,寄予厚望,诸多希冀,盼他能重振家门荣光。
遥想顾洵言七岁那年,春宴景明,曲水流觞,曾在飞英会上以一联妙句动上都。及至十八岁,果然众望所归,高中进士一甲第三,探花及第。
当年就因他二人文采高低,街坊市井争论不休,黛眉女子艳羡倾心,终是没个分明。
而这女眷席间有两位,正是他们两人当年的头号热捧之人。
容幻儿整场宴会都紧紧盯着席上的宁弈,不曾移开半分眉色。当年花朝意外邂逅,后来得知他是相府公子便一直关注着他,甚至几次三番示好,终没得到回应,那人便杳无音讯三年。
今朝归来,她想,自己一定不能再丢失了这个机会。
严婉兮努了努鼻子,一脸不屑道:“看她那花痴狐媚样。”
话一说完,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在容幻儿耳中,她这才收敛吭声:“妹妹何必如此挤兑我,当年你心悦顾侍郎这事满城皆知,君子尚能求窈窕淑女,我们女子又为何不能直表倾慕?”
两人若是在以前,定会为宁弈和顾洵言谁胜谁负吵得不可开交。
可今日,严婉兮却一字一顿道:“随你便,反正我早就不喜欢他了。”
她现在心悦的,另有其人……
……
沈荜自然不会因昴诃公主一席话就露了怯意。她率先开口,声音清越而从容:“以文墨见君子风范,本是助兴雅事,还望各位点到即止,切磋为上。”
席间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谁都听得明白,沈荜这话是说给自家人听的——齐悦文风鼎盛,无论男女老少皆以吟诗作赋为雅趣,但此刻事关国体,无需争个你死我活,非要在友邦面前分出个高下不可。
“才情本无高下,然意境自有深浅。”昴诃公主挑眉追问,显然不肯轻易放过,“却不知诗成之后,又该由谁来评定优劣?”
此话问得刁钻,却也正中了众人心思。此番比试,不仅是内部文士的雅集,更是让邻国亲眼见证齐悦文华风流的重要场合。
这评诗之人,非得才学、身份皆堪服众不可。
“咳——”御座之上的少年天子沈昭轻嗽一声,整了整绣金龙纹的袖口。皇姐已替他挡了一回,此刻该他出面主持大局了。
他侧身望向沈荜,温言道:“朕以为,皇姐自幼熟读经史,品鉴之能人所共知。此番就由皇姐来执掌评定,如何?”
沈荜并未立刻应声。
她并非妄自菲薄,而是此等场面,评诗者非但需才学渊博,更需阅历丰富、压得住场,方能令这些心高气傲的才子们心服口服。
天子一句话,顿时在席间激起阵阵涟漪。有人愠怒不已,觉得让女子点评男子诗文太过亵玩经典;也有人欣然笑言,以为公主评诗不失为一桩风雅韵事。
“想我堂堂天朝,文才济济,何须仰仗一女流之辈来评定高下?”
“长公主来评?这……”
“我看极好!管他谁来评选,上都城里争了这些年也没个结果的才情美名,今日正好齐聚一堂也好见个分晓。”
……
严婉兮拿起一个果子吃了一口,嘴里含糊不清:“女子怎么了?长公主也是我辈翘楚,这些老头,真是目中无人。”
容幻儿嫌恶地看了她一眼,摇摇头心里嗤笑她的无礼和粗鲁。
“朕年少识浅,既有长公主在此,便烦请皇姐代为品评。”沈昭定了定神,朗声宣道,“诸卿需在一炷香内成诗,择佳者一篇,赐锦袍一袭,滴粉缕金花一枚;落选者,诗卷当即发还。若有敷衍轻浮之作,必当严惩不贷……”他目光转向昴诃公主,“如此,昴诃公主可还应允?”
“哈哈哈,允,如此有趣当然允!”昴珀公主闻言放声大笑,转身对随行二人道,“今日带你们两个来,可真叫你们开眼了!”
那两人唯唯诺诺,谄笑不语。
赐锦袍、簪金花,自是文人梦寐以求的殊荣。可一炷香为限,未免太过紧迫,更何况落选者诗卷将被当场弃置殿阶之下,于这些有头有脸的文人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老臣年事已高,就不与这些后起之秀争锋了。”左衡冷着脸,语带讥诮,心中只觉得此事荒唐至极。
有人开了头,原本就半推半就的几位老臣也纷纷顺势推辞。
“左尚书所言极是,这等风雅事,合该让与青年才俊……”
“臣亦请辞。”
“……”
这些官场沉浮多年的老臣,个个圆滑世故,平日高高在上,岂肯轻易将自己的笔墨置于人前,任人品头论足?
一时间,请辞之声此起彼伏,老少皆有。
场面顿时有些骑虎难下。若无人应战,岂不让外使看了笑话?
“若人人都如诸位这般推辞怯懦,我威威齐悦还要什么文人风骨?”严子琛冷言相对,声音平静如水,直言不讳道,“世人皆知我严尹璋文赋稍逊,不过是仗着经世之学幸得先帝御用。一场诗文比阅罢了,无论是独占鳌头或是略逊一筹,君子皆应不骄不躁,不馁不败。”
与顾洵言同科登榜的还有当年的榜眼严子琛。此人词赋才情或许稍逊半筹,但经史策论功底深厚,见解尤为洞明透彻。
齐悦科考素来讲究经世致用,因此严子琛才能幸运地名列顾洵言之前。
当年两位探花使曲江宴会,骏马飞驰,遍游夺花的风采,至今仍为人所乐道。
“严少卿此言甚得我心,名节易得却难得风骨,今日我便也斗胆请诸位赐教。”
坐在席下久久不动声色的顾洵言接话,他与严子琛策马游街之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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