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而已,并不能破皮穿肉。只是他忽然又想起最后擦洗时。
那么直接的,死生共处一室。
死不可怕,不过是闭眼躺回土里,像回到真正的母体。
生最不幸,生来就带孕育痛苦器官的女人最不幸。又那么伟大,要承载撕裂的痛苦,又那么自私,从不问被孕育的是否愿意。
「那天他也就是在那儿……是的,那天你出生了……」
「我没告诉你,是因为可怜你……我原想等你十八岁,再带你回来,告诉你我也许也做过一件错事……」
「可你是怎么对我的?我真后悔生你……」
他几乎感到快意。时间不可倒流,她不能再把他塞回去。
这世上就是有这样一种关系,它没法美妙得像个童话,也并不极恶到法律层面,仅仅是流在血管里,不足为外人道。
他不需要被审判,治疗,拯救,也不需要和谁说话。
虽然他确从叶行那里得到过最纯粹的快乐,如很多个春夏秋冬的不请自来、夜晚的蜡烛、不假思索的是啊和棒球帽压下的重量,但他不会爱他。
他连她也没爱过,当然不会爱他。
只他也没有食言,如果感到不愉快,他就不会想起他,让他连打喷嚏的机会都没有。
但现在,他也还是后悔遇到他了。
他也希望他消失吗?也许是吧,发生过的事永不改……
不,意识陷入消极,停止。往好处想,至少不用搬家了。
既然后悔了,就不用他多说、自己回到原来的地方吧,不必再通知他。
他照旧吃饭,洗漱,和平常一样的时间躺上床。
入睡是件很看运气的事,今天运气还不错。
他近乎半昏迷回到了那坟堆,那半完成工程陡然让他厌烦,任由里头的女人怎么叫喊也不再理会,径自走了过去。
一直走到一片巨大的临海森林,沙滩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堆新土,土上竖着木牌,没有写名字。
笃笃笃,笃笃笃。
没有人,但他听见了新的声音。
谁啊?
“这是我的吗?”
是我的。
“那我的在哪儿?”
那么多地方,你自己不会看?
沙滩变成成千上万堆沙土,全都竖上了木牌,海风卷着沙子、密林飒飒回响。
他一一叩问、寻找,终于,看到一片全新的、空置的沙坑。
只一眼,他就知道那尺寸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他快活地走了过去,急不可耐地踏入。
这时,沙子夹着风声变大了,大得有些异样,像是老旧的门锁转出迟滞,一种莫名的恐惧支配他,他弹坐了起来。
——卧室门开了,多了道黑影。
“谁?”异常高大,竟就进了他家里,他不能不感到一阵寒意。
他没锁卧室门,却确定自己关了外面——有了上次的事,他不可能不关门,“谁?出去!”
卧室窗帘拉得很严实,只有客厅微弱的光线剪出了影子,黑影晃动着近了。
纪凡下意识摸上床头灯座,握到满手汗,下一刻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是我。”
“……”
他松开手,几乎产生暴力冲动,“你还来干什么?”
“……我真后悔……我真恨你……”
他默默又握紧了灯座,“后悔就别来了,恨我也别来了,我说过不会再接受你发疯,快走。”
那身影像刚从水里爬上来,脱水似的扎实一声摔在了床边,好像只会说这几个字。
纪凡翻过手机,3:15,“……”
没有酒气。那是什么深仇大恨要连夜飞来说恨他。
“我又怎么惹你了?”
“不是你,不是你……”他喃喃着,神经质似的说,“我妈就不该生我……”
他哭了,纪凡清醒了,“……是莫姨出事了?”
如果是这样,那就稍微理解一下吧。
他伸出手,碰了下黑影子,“……她生病了?来J城了?在医院?哪家?”
对方一把就抓住他,纪凡被那从冰窖中取出的手冰得一哆嗦,“没事,别着急,你出去坐会儿,等我起来……”
“起来?你起来干什么?”莫言回过神,“我妈在旅游,你睡吧。”
“……”
纪凡甩开他手,“那你唱哪出?赶紧走,放开。”
他甩不开,怒道,“你是不是又要发疯?!”
但莫言只是抓住了他的手,像是靠在了床边,“你睡吧,不用管我,我坐一会儿。”
“……”
“让我抓住你好不好?我保证什么都不会做的。”
“……”
“我会死的,纪凡,你不让我抓着我会死的。”他抖得厉害。
纪凡躺也不是,起也不是,“你到底要干什么?”
简直比大小姐还难伺候。
好半天,只听到呼吸声,渐渐变得急促,渐渐又平息,他耐着性子听了几个来回,听他开口,“我去见了你老师。”
他气不打一处来,“我知道,我让你别继续……”
“我还去见了你班主任,你奶奶,盛启荣,杨扶云,你妹,你爸,我本来想再去C城,可……”
短暂的一秒停顿,纪凡厉声道:“你太自私了!我说的话你是不是都不管?!滚!”
“我不滚,”他捏着他,“我要跟你在一块儿,你如果当这儿是棺材,我就跟你一起躺,你要发疯,我也跟你一块儿疯……”
“别胡说八道,滚开!”
“我不滚,”他拽得更紧了,“我恨你,我他妈恨你,你什么都不跟我说,你是不是就等着哪天去医院?或者又死掉?你有没有想过我会怎么样?”
“闭嘴!”
“我也想闭嘴,可是……”他吸着鼻子,“算了,你先睡吧,我们明天再说,我可以等的。”
“什么都不会再说,你太可恶了!”
“我不滚,我又害得你睡不着了?都是我的罪过。”他沮丧地、病态地说,“……我是怎么跟你隔着一堵墙生活了十多年仍然跟个白痴一样的?我真后悔遇见你,如果没有遇见我,你就不会被我这种人缠上,不会被送去医院,纪姨也不会告诉你那些不好的事,是不是?如果没有遇见我,你爸还是病死的,没有被他们弄到——”
“你闭嘴!”纪凡扑了下来。
像一只从天而降的炮弹,床头到衣柜的空间太过狭窄,莫言被他撞得一后脑勺砸在衣柜上,“我……”
一阵“哐哐当当”,床头灯座连着被子都被囫囵拖了下来,纪凡扑过来捂住他嘴,“你有完没完?你到底有完没完?!你太自以为是了,你以为你是谁?”
他接住了他,以一个曲折的姿势半躺着,对着那道半黑的影子,“我不是谁,我什么都不是,我是个白痴,蠢货……”
“你就是白痴,蠢货,”纪凡扭曲地骑在他身上,被打断的梦境到此时手被拉开让他愤怒,放开力道给了他两巴掌,“你反复无常,为了自己舒服,一定要把我剩的那点儿舒服折磨光?你以为我会感谢你?你滚!”
他虽然很瘦,毕竟也有180.12cm,骨架压身上也有一百多斤,巴掌和拳头毫不留情,脸上很快火辣辣的,嘴里多了血的味道。
他终于见识到他的暴力,比先前还要凶猛,但他竟感到前所未有的快活,仿佛他不是在用拳头揍他而是在激烈地亲吻他。
他迎面而上,空出的手沿着他胳膊摸下去,“那你呢?你又是谁?你以为你不告诉我,我就会感谢你?不,我不会,一点儿也不,我会恨你,我会恨死你……你是个傻子,这么多年也还是个傻子,你会先把我弄疯,先把我弄死——”
猛地,他闷哼一声。
随后当的一声,什么东西被扔得远远的,血又流了下来。
纪凡溺水似的大口喘息。
莫言舔了舔血,握住他手腕。
那里还是戴着旧表,一碰到被烧翻的表皮纪凡就狠狠甩开了,他笑了。
“现在你没有秘密了。我不会要求你爱我,但是你记住,你弄掉多少,我就弄多少……我说到做到。”
好半天,屋里没有别的动静。
只是凑得很近的、紧致的呼吸逐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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