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元旦一开始就不平静。说好带莫瑶去玩几天,前阵临时换了热带游,由于语言不通只能报团,两人就跟坐牢似的,成天抱怨不如她们的“自由行”。
起床他眼皮子就直跳,刚落地L省,莫瑶电话打来了,阴森森问,“你跟苏苏分手了?”
他边出机舱边轻描淡写,“是啊。”
“什么是啊是啊,几时的事儿?”
“前阵。”
“为什么分?”
“不合适。”
“哪儿又不合适了?!哪样的才合适啊?”她像审犯人。
他不舒服了,“你又越界了妈,这是我的事,哪条法律规定还得随时跟你汇报?”
“你好意思,”莫瑶更不舒服,“你给我通个有无怎么了?欺负人家姑娘,亏心啊?”
他默了两秒,“……她跟您说的?”
“你还怪人家?”她厉声说,“我想着这儿榴莲真大个儿啊,她喜欢吃,给她寄两箱吧,你好样的,不声不响分手了!是你的事儿,你跟我说了我不就不去讨嫌了吗,还把人眼睛问红了,你说!你是不是欺负人家了!”
“……她怎么跟您说的?”
“你现在怕她告你状了?多好的女孩子,一点儿数都没有!”
他不说话,低沉的气焰让莫瑶什么都脑补到位了,“你老实交代,干什么了?一会儿吃不好一会儿挨打的,你究竟是不是忙?你是不是不学好……你搞第三者了?!”
那故事太长了,他坐上摆渡车,“……我现在有急事,您别去骚扰她了。”
尽管他一直告诫自己,最要紧的是他平安,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就让它永远成为幻想,这却是第一次,他切实感到那也只能是幻想。
世界并不只围着他一个人转。
他生命中唯二爱过、爱着的两个人,都希望让他做个听话的乖宝宝,过一种近乎旧时年画上胖娃娃般的合家欢生活,一旦他要打破这种和谐,势必会掀起风雨。
L省最近一直在飘雨,体感很潮湿,他裹紧大衣,心想,暂时就这样吧。
他和李雪云约在咖啡馆碰头,等了十来分钟,一个戴着眼镜、五十多岁的国字脸男人走进来,扫了一圈,锁定了他。
莫言起身和他握了下手,“李老师,谢谢您见我,耽误您旅游。”
“小孩儿出去了,我岁数大了,懒得去挤的。”李雪云看起来比姓黄的和善,放下包,“辛苦辛苦,跑这么远。”
“您客气。”
寒暄两句,叫了两杯喝的,等对方缓过些许,他开口,“既然您肯见我,我就开门见山了。我主要是为了私事,抱歉没法跟您解释全部,您有顾虑的话,全程可以录音。”
李雪云摆了下手,“也用不着,看真人也跟长大了的学生一个样,你不还有他小时候照片儿吗,你先问,不合适的我不说就是了。”
莫言点头,“在您班上复读那年,他状态怎么样?”
“对他那种料子,刚上一本线,肯定天塌了。”李雪云也直接说:“不过他心态很好,在复读生里很少见,两个月就调整过来,之后就稳居第一了。”
和姓黄的说的一样。他说,“我见过黄老师,他对他意见很大。”
李雪云点点头,“我听说你们有些误会。”
他抿了一口咖啡,“我们带出状元奖金挺厚,他来之前黄老师是盼着呢,但也不是光可惜奖金,苗子好啊,说有什么事也该等到结束,白白荒废一年。”
纪凡确实很有时间观念。其实以前就是,只是他不相信。
他还是说,“可那时候有人欺负他。”
对方表情有些尴尬,“那会儿校园霸凌管制是不像现在……这孩子过来身上有个处分……”
“……我知道,是因为我。”
李雪云愕然,又打量他,“那我明白了……”
“他是被我牵连的,”莫言叮嘱,“李老师,他一直很乖,希望您不要……”
李雪云点头,他没有露出黄老师那样的表情,后知后觉地叹息,“难怪。”
“难怪什么?”
“他妈妈总说他压力大,”大概是他这个“身份”,李雪云打消了顾虑,“要看医生。”
“……看医生?”
“嗯,到我班上只偶尔请请假,头半年就很频繁了,基本不怎么来,来了,有时候上课中途他妈妈就来把他接走了。黄老师主要就是不满意这个,咱们L省虽然一直走在前头,毕竟是那年头,都要高考了,晚几个月也可以嘛。”
“……”
“他妈妈很重视,说这一年不读都行,医生必须看,后来又保证他可以考好嘛。结果还是掉链子了。哎,大家都在拼命,再聪明也要努力才行……莫先生?”
他看到男人冷峻的脸颊抽动了,像耻于被人发现错愕,避开了眼。
好心安慰,“……其实也很久了,而且从结果看,可能也是好事。”
“他,在哪儿看的医生?”
“那就不清楚了。”
是因为他。难怪什么,就是因为这件事,是从这个时间开始的。
看医生,“掉链子”,找窦红书。
那么明显,他的药,他持续的鉴定,他怎么这么蠢?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和他一样,被莫瑶扇几巴掌就结束,纪雪那么优雅,甚至不会对他动手。
而后他们的青春期就结束,一点痕迹也不留。
但他那样的乖学生,受到处分,被人在学校欺负,真的就一点儿痕迹也不留吗?
他竟还为不曾影响到他的前途沾沾自喜,为他错位了一年不断记恨,为自己先低下头自大叫屈。
而他还要轻描淡写地告诉他,考差了,不关你的事。
他恨过他吗?他后悔说一想起你就会感到愉快吗?
看他那些自顾自的得意、憎恨、发疯的嘴脸,他是怎么忍住没捅他两下的?
咖啡凉了,雨还在下,附近又响起教堂的钟声,他起身走了出去。
“哐哐哐——”
在铁门前等待的时间他有些紧张。
这个地址请人帮了忙,没预约是担心对方提前拒绝,但他也不确定这种旧式上门会不会引起反感。
“哐哐哐——”
他必须克制住自己,不能再说风就是雨。
“哐哐哐——”
“来了来了,说了放在门口就好的呀。”铁栅栏内传来女孩的埋怨。
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小跑出来,白毛衣、格子绒短裙,至多20岁模样,隔着栏,扬起的脸落落大方,“你是……你找谁?”
“你好,请问盛教授,或者章部长在家吗?”
“你是……”
他递去名片,“我是纪凡的朋友。”
她接过去,还没来得及看,再度抬起头,“是哥哥出事儿了?”
他意外,很快说没有,“是我有事想请教盛教授。”
“那你先等等……爷爷,爷爷,哥哥的朋友来了!”她跑回屋。
难道他们又生了孩子?
很快门开了,女孩说:“快进来吧!”
L省和J城一样寸土寸金,这是栋小白洋房,环境优雅。章雨洁家世显赫,盛启荣除了是理论家还是个实践派,本身财力也相当惊人。
“奶奶下午头疼,还在睡觉,爷爷在书房。他上个月跌了,腿不好,只好你上去了。”女孩解释。
他嗯了声,跟着她进门换鞋,不动声色打量屋内。
窦红书家以橘、黄为主,尤其阳光明媚时显得很温暖,这里却是老式的近乎庄重的古朴,阴雨天开着灯也有些阴郁,明明是洋房,进门却供着只小佛龛。
木梯一侧墙上固定着几幅厚框照片,黑白的,彩色的,有官方剪彩,有颁奖现场,有出游纪念,一个很有地位的、老派的家族,最近的年轻人只有这个姑娘。
“你见过纪凡吗?”走在女孩身后,他问。
她回过头,“嗯,见过两回。”
“十几年前?”
“还有他妈妈去世。”
莫言一愣,“你们知道她去世?”
她只点了下头,举着名片,“您真的是探渊所的?”
“嗯,你听过?”
“当然!”她来了兴致,“我刚没敢认,我是L政法大二的,您来我们学校做过讲座,前辈你好,我叫连雨晴,我也想做刑事。”
“……加油。”他说,“那个……”
“我有您的书,可以找您签名吗?”
“……可以。不过……”
“太好啦!谢谢!到啦。”
书房门开着,三面墙都是书,近窗有张皮沙发,厚厚的米白地毯从那里漫了半个屋。
落地灯下靠着根拐杖,有个穿着深色针织背心的老人坐在那里揉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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